锦绣医妃之庶女凰途 第305节

  在楚千尘的面前,沈氏从来不会多提楚千凰。
  楚千尘与楚千凰被调包,不是楚千凰的错,所以沈氏不会迁怒她,却也无法像从前那样对待她。毕竟,在这件事中最无辜的人是楚千尘,受了十四年委屈的人也是楚千尘,没人可以劝楚千尘大度。
  沈氏也怕楚千尘会多想,怕她觉得原本属于她的一切被鸠占鹊巢,连亲娘也被占了。
  楚千尘想了想,问道:“现在爵位空闲,娘,您的打算是什么?”
  沈氏迟疑了,手里的茶盅停顿在了半空中。
  本来,嫡子袭爵是理所应当的。
  但现在,永定侯这个爵位可以说是楚云逸用命换回来的,不然,皇帝是肯定会收回这个爵位的。
  那么,楚云沐也没爵位可以袭。
  在这种情况下,沈氏也没法昧着良心说这爵位是属于楚云沐的。
  沈氏继续把茶盅凑到唇畔,慢慢地喝着茶。
  楚千尘自然看出了沈氏的迟疑,也猜到了她的想法。
  其实,楚千尘心里依旧觉得永定侯的爵位早该在十五年前就不该再属于楚家。
  古语有云:德不配位,必有灾殃。
  楚令霄的所做所为就恰好验证了这句话。
  楚千尘嫣然一笑,不紧不慢地说道:“娘,逸哥儿想从军,沐哥儿也想当大将军,他们俩都有抱负,有决心。这小小的永定侯算得上什么!”
  “爵位真的就是一种荣耀吗?!”
  “他们若真有本事,那么爵位就是一道枷锁,只会把他们圈在这一亩三分地上。”
  “他们能有什么样的未来,终究还是要靠他们自己的本事,楚家的祖先可以挣下永定侯的爵位,他们如果有本事,也可以挣一份属于自己的荣光。”
  “这永定侯的爵位留着便留着吧,反正他们俩的年纪都还小,以后要是谁实在没出息,就去袭了这个爵吧。”
  楚千尘说得轻描淡写,琥珀听得目瞪口呆。
  这京城中那么多宗室勋贵的府邸,谁不是把爵位视作性命,就是兄弟相残,也拼了命想继承家里的爵位,可是从楚千尘的嘴里说出来,仿佛只有没出息的人才会去继承祖辈的爵位。
  “……”沈氏莞尔一笑,再次轻笑出声,眸中闪着兴味的光芒。
  大概也只有她这个女儿可以把一个侯爵说得这么无足轻重、不值一提!
  她的尘姐儿果真是不同凡响!
  沈氏又抿了口茶,细细地咀嚼着楚千尘的这番话。
  这丫头的话听着狂妄无比,可是仔细想想,沈氏又觉得这丫头说得有理。
  永定侯这个爵位某种程度上确实是一道枷锁。
  在京城的勋贵中,永定侯府早就落魄了,处于朝堂的边缘,一旦承了这个爵位,就要花各种心思去振兴永定侯府,不仅是做好自己的差事,还要照拂整个楚家,楚氏这一族早就腐朽不堪,只会索取,不知努力。
  一个人的精力有限,心思若是都用在那些乱七八糟的庶务上,又有什么精力再去实现自己的抱负呢,反而会被侯府这个枷锁所制约住。
  再换个角度说,如果楚云逸与楚云沐全都死盯着永定侯的爵位,恐怕他们的眼界和心胸也有限,不会有什么出息。
  如果他们真的有本事,也未尝不能像宸王一样给他们自己挣一个爵位。
  沈氏的眸子里似泛着一圈圈水波的湖面似的,清透明澈,面容雍容,而又带着几分飒爽。
  她放下了手里的青花瓷茶盅,平静地说道:“看来我得回一趟侯府了。”
  沈氏最了解楚家这群人了,之前太夫人、楚令宇他们为了会丢爵位焦急如焚,现在他们更是会为了争这个爵位而打起来。
  沈氏微微一笑,抚了抚衣袖,“怎么也不能便宜了旁人。”
  她的性子一向是雷厉风行,想干就干,起了身。
  “娘,我送送你。”楚千尘也起了身,“逸哥儿就在王府先住着吧,王府清静,更适合休养。”
  “对了,沐哥儿没事的时候,也让他常过来玩吧。”
  楚千尘一边说,一边随沈氏一起往厅外走去,母女俩悠然说着闲话。
  这边,沈氏的马车从宸王府出来了;那边,楚千凰已经回到了侯府,正在荣福堂里。
  “祖母,我没见到逸哥儿。”楚千凰坐到了太夫人的身侧,开门见山地说道。
  太夫人懒懒地歪在美人榻上,身后垫了一个酱红色暗八仙纹迎枕,额头还戴着一个鹦哥绿暗纹抹额,衬得脸色苍白,整个人看着疲惫不堪。
  屋子里点着一个白瓷香炉,炉内散着云雾似的香烟,香味浓淡适宜。
  太夫人抬手做了个手势,示意楚千凰把她扶坐了起来。
  “罢了,你二妹妹的性子啊……就是像她母亲!!”太夫人叹了口气道。
  太夫人想着她昨天上午跪在宸王府外的事,想着一直住在穆国公府不回侯府的沈氏,就一肚子火,觉得沈氏与楚千尘这对母女全都不是省油的灯。
  楚千尘不喜楚千凰,不让她进宸王府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太夫人攥了攥手里的流珠串,面露不虞之色。
  楚千凰眸光一闪,轻轻地给了太夫人揉捏了几下肩膀,又道:“祖母,您别太担心了。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逸哥儿会没事的。”
  楚千凰微咬下唇,目光游移,一副忧心忡忡却又强自隐忍的样子。
  太夫人注意到她的表情不对,心里咯噔一下,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
  太夫人正想问,门帘一翻,进来一个娇小的圆脸小丫鬟,轻手轻脚地走到了近前,屈膝禀道:“太夫人,二夫人来了,说是亲手给您煮了人参燕窝粥。”
  顿了一下后,圆脸小丫鬟笑吟吟地又补充道:“二夫人说,那是上等的血燕,是她特意派人从江南采买来的……”
  太夫人闻言,眉头皱得更紧了,冷淡地打断了:“让她回去吧。”
  圆脸小丫鬟的笑容一僵,也不敢多说,又福了福,连忙躬身退了出去。
  太夫人冷冷地嗤笑了一声:“我还贪她一口血燕不成!”
  楚千凰忙劝道:“祖母,二婶母是一片孝心,您别跟她生气。”
  一说起刘氏,太夫人就是一肚子的火,觉得也就是她这个大孙女把人往好处想。
  她抬手做了个手势,周围的那些丫鬟就退了出去,只留下王嬷嬷在一旁伺候着。
  太夫人冷笑着道:“你那个二婶啊,哼,连装样子都不会!”
  “还有你二叔、三叔他们全都只想着自己,今天你父亲的判决才刚刚下来,他们居然就开始惦记起爵位了。”
  “他们这一个个的平日里帮不上忙,现在为了爵位,倒是记起了让媳妇凑到我跟前斟茶倒水送补汤,当起孝子孝媳来。”
  太夫人拉着楚千凰的手絮絮叨叨地抱怨着,越说越气,心疼长子。
  “俗话说,长兄如父。可你那几个叔父,心里根本就没有你父亲这长兄。”
  “他们几个实在是没良心,也不想想往日是靠着谁才有他们的好日子过,现在你父亲一出事,他们就抢起爵位来。”
  “你父亲马上要被流放,这一路上肯定会吃不少苦头,我愁得头发都白了。可他们呢,一个个只挂心谁来袭爵,笑得欢天喜地,活像家里要办喜事似的。”
  “……”
  太夫人好不容易等到楚千凰回来,滔滔不绝地把心里的怨艾与不满发泄了一通。
  楚千凰抿了抿唇,把原来要说的话咽了回去。
  她意识到了,现在不是说爵位的好时机。
  现在爵位空悬,本来太夫人是能够以先侯夫人的名义,向皇帝请封新侯的,这一点她知道,楚令宇、刘氏等人也知道,所以刚刚刘氏才特意来给太夫人送什么燕窝粥想要讨好她。
  不想,她这马屁拍到了马腿上。
  楚千凰改了主意,顺手揭开茶几上的一盅汤盅的瓷盖,又捏起了一个汤匙,体贴地说道:“祖母,别气坏了身子。”
  “我喂您吃点牛奶茯苓霜吧,这茯苓霜可以补气益脾、宁心安神,您最近食欲不振,吃这个最好了。”
  太夫人闻言,眸中带了几抹暖色,“凰姐儿,还是你孝顺。”
  楚千凰舀了勺洁白如玉的牛奶茯苓霜喂到太夫人口中,温热的牛奶茯苓霜入口即化,让太夫人觉得通身都暖了起来。
  楚千凰一勺接着一勺地喂太夫人吃着牛奶茯苓霜,顺着她的心意道:“父亲要流徒八百里,虽然比三千里要轻些,可这一路徒步前往,父亲这一回肯定是要遭大罪了。”
  “祖母,我们是不是要帮父亲打点一下官差,再准备一些东西,派人先送去流放地,总要尽力让父亲过得稍微舒服一些。”
  太夫人听楚千凰为楚令霄想得面面俱到,觉得舒心极了。
  她握住楚千凰的手,慈爱地笑道:“还是你这丫头贴心,你父亲没白疼爱你!”
  王嬷嬷在一旁凑趣说道:“大姑娘真是贴心孝顺,对侯……大老爷和太夫人都孝顺。”
  楚千凰放下汤盅,又亲自给太夫人倒茶,抿唇浅笑。
  太夫人喝茶去了去嘴里的余味,心里琢磨起打点官差的事,又觉得这事有些麻烦,头疼地揉了揉眉心。
  侯府现在失势,墙倒众人推,根本就没人愿意给侯府脸面,那些个故交都巴不得和侯府撇清关系。
  虽然楚家现在以为救驾之功而保住了爵位,但是,楚令霄还是被定了罪,被罢了爵,除了官,仅仅是个罪人了。而楚家其他人的官职都不过五六品而已,以后永定侯府在这个朝堂上恐怕要更加边缘化了。
  这种情况下,楚家只能依靠穆国公府了。
  比如,想要帮楚令霄提前打点好流放地的官差,光靠侯府就不成。
  太夫人的眼睛阴晴不定地闪烁着,缓缓道:“你母亲也该回来了。”
  对于穆国公府和沈氏在楚令霄的案子上一直袖手旁观,太夫人心里还是有怨言的,可形势比人强,现在的侯府正处于风雨飘摇之中,也只能求助穆国公府。
  楚千凰眼睫颤了颤,担忧地说道:“祖母,我怕母亲不愿意回来。”
  太夫人的手指慢慢地捻动着手里的流珠串,心里已经有了个主意,沉声道:“你母亲从前不肯回来,是怨你父亲,现在你父亲都这样了,哎,一夜夫妻百夜恩,她怎么也该消气了。”
  “况且,她就是不为着她自己,也总会为沐哥儿考虑的,沐哥儿就是她的命根子。”
  “如果我愿意向皇上上折请封沐哥儿为永定侯,你母亲应该就肯回来了。”
  沈氏是聪明人,她该知道何为重,何为轻。楚云沐是嫡子,可吃亏在年纪实在是太小,如果自己上折请封楚令宇为新任永定侯,那也是合情合理的,哪怕是皇帝也挑不出错处。
  太夫人能想到的,楚千凰同样也能想到。
  楚千凰讥诮地微微勾了下嘴角,面上却不显。
  在她看来,楚云沐年纪还小,一个五岁的小孩又怎么看得出他将来能不能撑得起楚家的门楣,而且,他根本就什么也没干,就能坐享其成未免也太不公平了。
  虽然心里这么想,但是她也知道如果她现在提爵位的事,太夫人肯定不高兴。
  楚千凰抚了抚衣袖,抬眼望向右前方,窗外,姹紫嫣红的秋菊开得正盛,阵阵菊香随风吹进屋子里,还有一片花瓣恰好落在了太夫人的肩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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