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精通茶艺 第114节
稷旻不动声色走过去,还没坐下,稷栩就起身告辞。
“母后,儿臣手头还有些事没完成,先行告退。”
说完,又恭恭敬敬冲稷旻一拜,匆匆离开。
一直等稷栩走出去,稷旻才望向母后,含笑道:“看来,母后今日是为五弟来找儿臣。”
皇后觉得,自从长子一场病后,在沟通上大有长进。
什么时候开门见山,什么时候隐而不言,他都拿捏的极好。
譬如此刻,便是母子间的闲话家常,纵然带了些正事,但稷旻一开口,无论神态语气就没把气氛往严肃的方向带。
那这话,就说的下去。
皇后笑了笑,和声道:“没什么能瞒得过你。”
稷旻结果宫婢递来的香茗,很给面子的浅呷一口,“还是母后宫中的茶最好喝。”
皇后笑容更深:“喜欢就常来,若抽不开身,母后让人给你包些送去。”
稷旻半真半假道:“好是好,就怕母后的茶是不能白喝的。”
皇后被他逗得呵呵笑,半晌才止住:“今日叫你来,的确是有事。旻儿,之前你曾提过的那个江家娘子,母后已安排妥当,你可以放心。”
稷旻微微蹙眉,像是想了一会儿才想起:“哦,那件事啊。有劳母后了。”
皇后细心观察着他,暗暗放心,这才又道:“你都亲口求了,母后岂敢大意。”
“不过有件事挺有趣——就在母后刚处置好这件事时,意外的发现,有人同时也在打听她的事。”
面对着皇后持续不断的试探,稷旻愣了一下,旋即拧眉,脸上不见半点儿女私情的纠缠,尽是沉色。
“儿臣斗胆猜测,打听江玉桑者,是否是韩唯?”
皇后没能在稷旻的反应中验证自己的猜测,怔然片刻,点头:“正是。”
稷旻忽然冷笑一声:“那就难怪了。”
他含笑望向皇后:“恐怕,母后找儿臣真正想说的事,是与这个有关吧?”
反应迅速,干脆利落,直中要害。
至此,赵皇后终于确定,稷旻的确没让她失望,头脑清醒得很。
她轻轻点头:“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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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皇后膝下总共二子, 虽稷旻生来就被定为太子,但她对小儿子的关心从不少于稷旻。
可一直以来,稷旻与稷栩的关系其实并不如赵皇后期待的那般亲密。
稷旻得天独厚, 处处领先,相较之下, 一母同胞的稷栩更显内敛平庸。
然知子莫若母,赵皇后早已看出, 稷栩并非不如兄长。
恰是他有能力与稷旻竞逐, 才更要收敛。
皇室之中, 为争权夺利而残杀的兄弟不在少数。
这是赵皇后最不愿意看到的。
若有朝一日, 稷旻继承大统, 她希望稷栩会是他可以信任的左膀右臂。
可惜事与愿违, 长子姿态极高, 幼子望而生畏,纵然赵皇后有心找机会兄弟二人多亲近,最后都收效甚微。
万万没想到, 这一切,都在稷旻大病之后逆转。
稷旻出宫原本是为休养生息,意外碰上益州之事,他主动让稷栩调兵相助。
兄弟二人齐心合力, 事情办的十分漂亮。
此外,由稷旻提出的治漕草案得到圣人肯定后,他更是将稷栩放在北边关键位置上。
整个过程中,稷旻坐镇后方出谋划策,稷栩亦得了一个极好的锻炼机会。
赵皇后欣慰不已,做梦都想不到会有这一日。
对于稷旻的做法,她自是半点不反对。
但现在, 问题出在稷栩身上。
兄长忽然一改往昔态度重用他,他心中固然高兴,却也伴着几分担忧和惶恐。
尤其还是对江山社稷百姓安定至关重要的漕运大业。
“你们兄弟齐心,本宫自当欣慰,可知子莫若母,小五近来倍感压力,尤其……”
赵皇后言尽于此,稷旻早已了然,直接道出母亲没说完的话:“尤其朝中质疑之声久不断绝,认为五弟没有胜任能力。”
稷旻一语点中要害,皇后欣慰之余,亦不再掩饰心中担忧:“母后知道,你既任用小五,必定是信他。但治漕不同于论证治国,小五长这么大,除春秋狩猎,都少有出门的时候……”
稷旻忽道:“这是他自己说的?”
皇后一愣:“什么?”
稷旻的神情冷了几分:“他今日来找母后,又让母后来找儿臣,就是想借母后之口告诉我他做不到,不能胜任?”
赵皇后最不能见两个儿子不和,连忙道:“当然不是,你、你怎么这么说。”
稷旻看向一旁:“那就是他有心,可又怕旁人说道质疑,所以想让儿臣这个做兄长的替他扫清障碍?”
他冷笑一声:“旁人已将山石劈开给他指明方向,是不是还要帮他把沿途的荆棘都斩尽,铺泥嵌阶,清扫到一尘不染,他才肯迈步走出来?”
稷旻每多说一个字,赵皇后的心就一跳。
他不是第一日做这副严纪律人的老成姿态,放在从前,赵皇后看他都是孩子。
可今日,赵皇后竟有种气势尽失,哑口无言的无力感。
又像他于一夕之间长大,自己同时老去,到了会做糊涂事说糊涂话,被儿子提醒的年纪。
她连连摆手,温柔解释:“小五不是这个意思!”
稷旻这才看母亲一眼,语气放缓:“那他是什么意思?”
赵皇后握住稷旻的手,认认真真道:“要成一件事,总要有人出谋划策,有人身体力行。治漕一事上,你父皇已认定你是坐镇后方出谋划策之人,那么放在你手下各个位置的人,就该有实力。”
“小五就是知道你的信任和期待,所以不敢怠慢。但越是这样,越怕自己会做不好,而他最怕的,是你一意孤行提拔他,朝中那些质疑声会转投到你身上,给你添麻烦。”
稷旻神色稍霁,像是被皇后这话安抚了一般。
“儿臣既用了五弟,就是信他可以,且这么久以来,他一直做得很好。劳烦母后告知他,与其有这个功夫担心忧虑,不如多花功夫弥补不足。”
皇后听着这话,心中别提有多高兴,但该担心的还是得提:“其实,小五还有一个提议。”
稷旻挑眉:“是何提议?”
皇后道:“小五的意思是,若朝中质疑久压不下,益州之位上,或可设正副之位,他可与另外的推拒之人同掌此事,如此,或可先压一压朝中的声音。”
“至于小五,居正或居副他都不在意,身在其位,他必会全力以赴,凭实力挣得一个说法。”
稷旻听到这话,直接笑了:“他不在意,可儿臣在意。居正还是居副,这当中差别可大着呢。本可以没有阻碍决断行事,非得分一半权利给旁人,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这……”这话,稷旻从前是绝对不会说的。
也正因他说了,才显得私密亲近。
人有私心,才会更好的保护自己,从前的稷旻太过磊落,赵皇后曾为此忧心不已。
今时今日,她忽然发现,面前的人已不再是昔日那个处处让她担心不安的孩子。
下一刻,稷旻忽道:“小五说的另举之人,难不成是韩氏族中的?”
话题兜了一圈,终于回到赵皇后打头提到的事上。
不错,如今朝中质疑稷栩能力,觉得是稷旻偏私亲弟任人唯亲的,就数王氏与韩氏声音最大。
而韩唯,的确是比稷栩更合适的人选。
他年少游历诸道,见闻超群,又曾在工部历练,有真才实学。
据说此次益州的事,也有他一份功劳。
可他早早回京禀报此事,不揽功劳。
此事不知怎么传了出来,嘉德帝看在眼里,对他倒是颇为肯定。
这也是为什么皇后在处理玉桑的事时,对韩唯的出手格外在意。
若韩唯不满太子安排,企图给他盖一个任人唯亲的偏私之名,是必要找他短处。
而他们曾在益州交手,稷旻自己都承认与那江娘子亲近,韩唯自然知道。
所以,皇后第一反应是韩唯已在暗中针对太子。
今日小五来找她说了些心事,她前后联合一想,越发觉得有必要与稷旻提个醒。
没想到,他比赵皇后想象的更冷静清醒,丝毫没有被眼前的局面困住。
赵皇后正色道:“你心里有数就好,前朝之事母后不便插手,但若有人想暗中用龌龊手段对付你们,母后也是绝对不答应的!”
稷旻看着赵皇后,神情里融着真切的感激:“现在想来,儿臣当真要感谢母后出手相助。”
感激之余,他语气里又带了些崇敬:“儿子自问考虑周到,但还是比不得母后,若当日是儿臣去处理江娘子的事,再被韩唯察觉,怕是免不了被搬弄是非,继而影响到五弟的事上来。”
前一刻,赵皇后还觉得儿子气势太强,自己快镇不住,这一刻,见他真心崇敬感激,心中又热乎起来。
身为母亲,哪个不想为孩子挡刀挡枪,愿他们一帆风顺?
但凡能做点什么,心中都是无比满足的!
赵皇后莞尔一笑:“你这孩子,何时学会了油嘴滑舌!”
稷旻亦笑了笑,母子二人之间的氛围和谐的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