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一口漂亮崽崽 第7节
卫昭的房间就在柴火房里。
清辞一进屋,下意识扫了眼屋内。只见房内一半放着柴火,另一半是一张木板床,上面铺着干草和麻布。
她不用再细问,便晓得卫昭过的到底是怎样的日子。
这几日又听刘秀云说起卫昭家里的情况,前些年还好些,这几年刘秀才除了酗酒就是乱搞,家中的钱财几乎都被他祸害干净。
蒋氏身体也不好,时常需要看医,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家中的田地由卫昭种,其余开销所需的钱财也是他想办法赚来的。如此勤劳的小孩,却只睡在柴火房腾出的木板上。
天暖和还好些,多少是个睡觉的地方。一到天冷,这柴火房根本不御寒,更别提那张薄薄的木板床和上面的干草麻布了。
清辞看一眼便不再多看,目光转向卫昭。
卫昭将过冬的衣物从旁边的小箱子里翻出,铺在床上,目光充满殷切地讨好:“你坐在这里吧。”
清辞不愿辜负小孩的一片好意。
铺在麻布上的棉衣在她看来仍是破旧的,却是卫昭能拿出的最好的东西。
她虚虚坐在上面,轻轻拿起卫昭的双手放在眼下细看。
卫昭虽已十岁,但在清辞眼中还只是个六七岁的小娃娃。况且他本就不高,身上也没几量肉,在清辞的对比下,活像个小瘦猴。
且他面对清辞时,模样实在讨喜。
那双眼睛水汪汪的,还含着殷切的讨好,让清辞的心早就软的一塌糊涂。
卫昭任由清辞拿着自己的双手,只在她盯着上面的疤痕时,往外抽了抽,没成想一抽便抽出来。
他的双手瞬间暴露在空气中,天气虽暖,但凉意仍冻的他一缩,有些后悔地盯着那双暖和的大手。
他将双手放在身后,努力掩饰丑陋的伤口,问道:“你来找我是要做什么事呢?”
清辞斟酌了会儿,问他:“你继父时常打你吗?”
卫昭如实回答:“早些年是这样,如今他在家中的时日不多,倒也不算经常,”怕清辞觉得他太软弱,便又补充道:“我今年已经十岁了,再过几年,我就是大孩子了,我不会再让他欺负的。”
清辞难掩惊讶,毕竟他看起来还很小:“......你十岁?”
卫昭怏怏低头,语气闷闷的,明显不太开心:“我知道我看起来小,可是我已经很努力地想要变得强壮了。”
清辞说不出话,只觉得心酸。想要安慰他几句,可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干巴巴一句:“会的,你会变得很厉害,谁也欺负不了。”
第8章 、第 8 章
清辞本来是想将钱袋直接交给卫昭,可来他家中看了一圈,又想起那日在外听到的他们家中的对话......
若是将钱袋交给他,他藏好些还行,若是被蒋氏或者刘秀才看了去,难免又会引发一场打闹。
蒋氏性子太过软弱,又将夫君奉为天地,想来很少忤逆刘秀才,若是他开口要钱,蒋氏虽然哭闹,但定会再给。
到时,苦的还是卫昭。
清辞略一思索,将钱袋拿出,交到卫昭手中:“我那日上山砍柴,恰巧碰见了刘秀才,他与人说这是从你手中抢的,让我听去了。谁曾想转眼他钱袋便掉了,于是我便拾了。”
大人的事情不好跟卫昭说,免得脏了他的耳。
他虽十岁,在清辞眼中还是小孩。
她已经很后悔在山上遇见那对野鸳鸯了,这几日梦里都是令她犯呕的场景,实在闹心。
卫昭有些不敢置信,盯着掌心处浅绿色的钱袋。他眼熟的很,前几日还在他身边,结果便被刘秀才抢去。
这里面的钱,是卫昭一点一点攒下的。他有时会去村里帮着人干活,什么活都做,只要能赚钱的。
毕竟母亲看病需要花钱,而他也要时刻防备刘秀才。
钱财被抢去的那一瞬,卫昭只感觉他此前付出的所有努力、吃的所有苦头,都在母亲的哀求与刘秀才的辱骂中付之一炬。
他当时有多绝望,现下就有多感激。
掌心上的钱袋虽不重,钱财也并不多,对卫昭却是一份希望。
而现在,他的希望被清辞再一次地送到他的身边。
就像那日他烧的神志不清,是清辞一声声地呼唤将他从阎王手里扯回。
卫昭的眼眶瞬间就红了。
他小小一个立在清辞面前,双手捧着钱袋,并未说话,晶莹的泪珠却从他的眼底流下,顺着他稚嫩的脸阔滑落。
他吐出的字断断续续:“谢谢你,谢谢你又帮了我,我......”
这些事在清辞看来只是随手的事,况且她也并没有损失什么。当时刘秀云说的话还在耳边环绕,她也想过别去管卫昭......
可天意如此,谁让她就恰巧在山上遇见刘秀才,又恰巧看见地上的钱袋。
不拿,似乎有些说不过去。
现下看见卫昭因为钱袋找回,又变得鲜活的面容,清辞就觉得心里的酸涩消了消,于是她露出了一个浅笑。
她低声道:“钱袋虽然拿回了,再被抢去也容易,你想好藏哪里了吗?”
卫昭脸上的笑容收了收:“我住的地方你也看到了,他每次回家,都会到处翻找,而我这里,实在没有能藏钱袋的地方,实在不行,便将它埋进土里......”
蒋氏那里是不能再告诉了。
天知晓,当那日听到蒋氏哀求刘秀才,甚至将钱袋交给他时,卫昭心底的怒火简直要冲天了。
可到底藏在哪里,他现下并没有好注意,况且最近暴雨连绵,若是埋进土里,难免会被冲走......
清辞见他并没有好办法,便把自己的想法说出:“你若是信的过我,便将这钱交给我保管。”
卫昭急忙道:“我信的过!”
他怎么会不信?他的命都是清辞救的,哪怕让他将钱全部交给清辞,他也是心甘情愿的。
清辞点点头,便替卫昭收好了钱袋。
临走时,她看见西北角有一处鸡窝,里面卧着两只鸡,她便有些羡慕地感叹:“我家原先也养着,有三只呢!可惜都被洪水冲走了!”
卫昭看了她一眼,没多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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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了几日,清辞将鸡窝弄好。
她这次做的异常细心,用大石混着水泥垒成的,上面铺了厚厚的一层干草,留了鸡出入的地方。
做好这一切,她便装好钱,想着去城里买几只鸡。
刘秀云在一旁担心道:“还要去城里啊,这几日不太平。村里一位货郎去城的路上,被流民哄抢,最后践踏而死,太危险了,村里没人卖鸡吗?阿婆去问问,你就不去了。”
清辞摇摇头:“我早就打听过了,家里养鸡的本就不多,再说都是蛋鸡,指着它下蛋呢,谁会轻易卖了呀。”
刘秀云不放心:“家里还有钱,粮食也够吃的。”
清辞很是不想打击刘秀云,知道她是为了自己好,可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她还要指着养鸡生蛋,好卖钱呢。
她劝解道:“阿婆,家中虽有钱,可是咱们还要买粮食,除去零零散散的花销,很快便不够了。城里卖鸡的那人,我熟,卖的鸡能下好多蛋,您放心,我马上就回来。”
清辞也听到过外界的传言。现在世道越来越乱了,走在路上都胆战心惊,不仅怕土匪怕官兵,连同样百姓出身的流民也怕。
人命低贱的很,稍有不慎就会死。
但她仍要出去。
普通乡下人都有田地,唯独他们家是没有的。
刘秀云是女人,丈夫死后田地便没收了。而清辞在外,说的是刘秀云远亲家的孩子,死了双亲来投奔,虽是男孩,自然也没分着地。
如此一来,家里的吃穿用都要用钱,是一笔不小的花销。
刘秀云叹口气,“那我与你一起去,正好将绣好的帕子也一起卖了,多少不说,赚些是些。”
清辞不让,路上还是很危险的,刘秀云又腿脚不好,跟着去了也很是麻烦,“不用阿婆,我自己去就行。”
他们这边还在说着话,卫昭已经走到门口。他怀里抱着一团灰布,鼓囊囊的,还会动。
他一眼瞧见清辞,顿时笑起来:“我有东西给你!”
清辞一见是卫昭,忙将他迎进来。就见卫昭将怀里的包裹放在地上,一展开,里面顿时冒出五只嫩黄色的小鸡崽,叽叽喳喳叫着,围着脚底转个不停。
卫昭道:“我家母鸡孵的,都给你。”
他的视线紧紧盯着清辞,想从她脸上看出惊喜的神色,亦想听到他能够夸奖自己。
“村长家有一只公鸡,每日散放着,我便将我家的母鸡抱过去,时日长了,蛋里便出了小鸡,好几只呢!”
清辞乍一看到小鸡崽,难掩喜悦。
毛茸茸的小东西围着她打转,她还没见过这么小的。往常都是买回家就能下蛋的鸡,一时觉得新奇。
她小心伸出指尖,碰了碰小鸡崽的脑袋,小鸡还没被吓到,清辞已经快速地收回手,唇间溢出浅笑。
卫昭已经急不可待地问:“你喜欢吗?”
清辞点头,“当然喜欢啊,多可爱。你家母鸡孵了几只?”
卫昭伸出五根手指头,“有五只呢!”
地上正有五只小鸡崽打着转,嫩黄的颜色点缀在破败的院子里,添了许多生气。
清辞没想到卫昭会将小鸡全部给她,一时有些感动,但她不能白要,“怎么不留几只在家呢?”
卫昭摇摇头,“太多了要吃粮食,放在我家喂不活。”
其实不是这样。
那日清辞看他家中母鸡的神色,很是向往,卫昭便想起那时刚刚见到清辞时,她正在路边卖鸡蛋,她还对自己说过她家的鸡都被洪水冲走了。
他就整日里带着家里的母鸡找公鸡,总算没白费他的苦心,果然孵了一窝小鸡崽。
他拿了来,讨清辞欢心。
卫昭怕清辞不接受自己的好意,忙道:“刘安不知道母鸡孵了小鸡。留着,养大了只会是他的。你帮了我那么多,只是几只小鸡而已,就收下吧。”
小男娃的语气真诚,大眼睛望着她,清辞就不想辜负他的好意。
她心里知道这一次他帮了自己的大忙,省的去城里跑一趟,便道:“那行,我收下了,咱们这样就算是扯平了,往后可别总想着我帮你的事,你这次也帮了我一个大忙。”
卫昭点点头,心里却不想扯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