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戏

  日本队赢了
  西班牙,美国,法国。。。一个个强敌,被他们一一击溃,这是日本队迟来已久的团体赛胜利
  激动狂喜后,是惯例的聚餐庆祝,一改训练和比赛时的紧绷心情,久违的轻松氛围让大家难得放纵开来
  喝到兴头上,场面一片混乱,仁王则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一杯杯沉默的灌酒
  知情人都心知肚明,不敢去开他玩笑
  “仁王君,怎么了?”白石坐到他身边,“一个人喝闷酒可不是好习惯”
  酒意朦胧间,仁王认出他,咧了咧嘴角,“一起喝一杯?搭档二号”
  “仁王君。。。”,对他一直以来调侃自己的外号颇为无奈,“这样讲,柳生君会生气的”
  柳先前拉住他,拜托他一定要帮忙劝阻仁王
  白石苦笑,两人虽然合作双打了不少比赛,因着柊的缘故,关系难免微妙,他从未看懂身边搭档的心思,也不敢去深入探寻仁王和柊之间种种,有些人,错过了就是错过了,等他终于认清自己的心,也永远失去了陪伴在她身边的资格
  “仁王君,还是少喝一点。。。”手搭上仁王的肩膀
  他抬头,似笑非笑,好像醉了,又好像清醒无比
  “白石,我们离婚了”
  那双手蓦地僵住,然后缓缓放下
  仁王嗤笑一声,烈酒入胃,眼前一点点模糊
  肺部灼烧的难受,他难以抑制的咳嗽一声,趴到桌上,意识渐渐抽离,嘴里还小声嘟哝着,“你一定很高兴”,毕竟,你喜欢北原柊喜欢了那么多年
  而我,轻而易举得到了她的喜欢,却从未珍惜。。。
  她背对着他,发出细碎的、微不可闻的抽泣声,看上去是那样凄凉和可怜,他想走到她身边,却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阻隔着他,突然,他脚下一空,失重的坠落进梦的深处
  仁王猛地睁开眼,白净的天花板,是自己集训住的房间,头疼欲裂,他费力翻身爬起,脑后的小辫子杂乱的刺在领子里,身上衣服皱皱巴巴,他捂着太阳穴出了房间,他的搭档二号——白石,正毫不意外的看着他难受的表情
  “嘶,我怎么回来的”,仁王大大咧咧坐到餐桌前,拿起桌上的牛奶一饮而尽,空空如也的胃终于有了知觉
  “你喝得烂醉,其他人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前辈们帮忙送大家回来的”,白石无奈的耸耸肩,内心却有些沉重,他和柊,终究还是走到这一步了吗
  连续几个月的繁重训练,加之路途奔波,仁王整个航程都睡得不省人事,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中,公寓空空荡荡
  北原柊搬走了,在他集训的那段日子里
  没有人气儿的房间冰冷一片,他麻木摁开暖气,行李随手丢到沙发旁
  原来一个人要从另一个人生命里消失是如此容易的一件事,她离开的很彻底,公寓里甚至找不出一件她的东西,她就如此急迫的想要离开他,仁王苦笑,怨不得她,是他的错
  从冰箱拿了一罐啤酒,仁王进了房间,坐在飘窗上,她从前就常常坐在这里望着窗外,那时候她在想什么呢,她一直以来的落寞他明明知道,却为此享受到了报复的快感,日复一日,在他们经久不断地彼此折磨中,他终究还是没能独善其身
  “雅治,回国了,怎么不回家?还有。。。你和柊怎么回事,什么离婚?好几个月前的事,我和你爸爸还瞒在鼓里”,仁王母亲的语气里透出浓浓不满,她不齿柊过往种种手段,却也可怜她,盼着他们夫妻二人能和和气气过日子,让自己儿子早日安稳下来,有了自己的小家,也不必她再为了他日日挂心
  “你联系她了?”
  仁王烦躁的扯住头发,心中空落落的,思绪起伏
  “过几天你外祖父生日,我怕打扰你训练,就给柊打了电话,你也知道的,你外祖父他很想你们,小辈里面,最喜欢柊那孩子,又怜惜她小小年纪没了母亲,拿她当亲孙女看,柊已经答应我,那天会随你一起回老宅,你们的事千万先瞒着,收敛些,让你外祖父开开心心过完生日”
  挂断电话,仁王心乱如麻
  啤酒被捏瘪了罐身,一道美妙的抛物线,稳稳掉入纸篓
  他还有何立场再去见她,请她帮忙在外祖父面前遮掩,却又在心底隐隐期待着,能再次见到她。。。
  就这样怀抱着忐忑和希冀,回老宅的日子终于如期而至
  前一晚下了小雨,马路上湿漉漉一片,空气氤氲着潮湿的气息,沉闷的车厢里,大衣和手背皮肤相触,略微粗粝的毛呢,不甚舒服的感觉,仁王手放在方向盘上,食指轻叩,等待着绿灯
  一旁副驾,柊恹恹的歪靠在车窗打盹,她似乎身体不舒服,脸色极为苍白,纤细的手腕搭在腿上,手背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仁王淡淡收回了投向她的目光,不知为何,心脏有丝不真切的痛感
  尴尬的寒暄过后,两人再也无话,她睡着也是好的,不然这漫长路途,他们真不知该如何面对对方
  到了外祖家,北原柊还没有苏醒的痕迹,仁王推推她的肩膀
  “。。。柊,醒醒,到了”
  她呓语几声,睁开眼睛,北原柊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天马行空,又不甚美妙,五脏六腑都牵扯在一起疼得厉害,眼前阵阵模糊,她虚弱的靠在座位上,等待眩晕一点点散去
  捱过十几秒的混沌,她慢慢恢复清明,拉动车门,车子却纹丝不动
  柊慢慢转过头望向他,只见仁王皱眉,面色晦暗不明,语气里有隐晦的担忧,“你怎么了?”
  “。。。没事”,她平静回答
  他不再发问,咔哒一声解了锁,率先推开车门下了车,北原柊苦笑,只觉又是一阵晕眩,缓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有了力气,不该穿高跟鞋出门的,她吃力的维持着身体的平衡,点点雨滴打在她脸上,很凉
  仁王站在不远处等她,两个人沉默的,一前一后进了老宅
  仁王的外祖父,已过古稀之年,精神上依旧劲头满满,身体康健
  家中亲戚对柊一如既往冷淡,不过看在老人家的面子上,不咸不淡同她交谈
  往日再熟悉不过的画面,此时映入仁王眼中,说不出的刺眼,他甚至隐约回忆起婚前,他不情不愿带着柊和家中亲属碰面,宴席上,结衣崩溃的打电话来,抗拒住院治疗,他也不避人,当着众人面,温声软语哄她,全然不似望向北原柊时的满目寒霜,也不顾柊尚在自己身边,那时候,他就用实际行动告诉所有人,娶她,非他本意,所以从那以后,也不再有人尊重北原柊
  回忆和现实交织,看着眼前的柊,眼底泛着淡淡乌青,强颜欢笑收拾着满桌狼藉,他心如刀绞
  毫无预兆,她就在这一片哄闹欢笑中慢慢倒下
  酒杯相碰的声音消失了,玩闹交谈的声音消失了
  仁王的世界,陷入一片寂静
  没有人知道柊为何会晕倒,在众人手忙脚乱的安置下,她从短暂的休克中清醒过来
  她眼神迷蒙,于拥挤人群中同他视线交汇,让他再一次心痛到无法呼吸
  老寿星也没了兴致,一门心思牵挂柊的身体,大手一挥,草草结束了寿宴,赶走了各路亲戚,固执要留仁王和柊在老宅留宿
  屋子不大,是小时候仁王每次来住的房间,被褥和枕头都散发着阳光烘烤过的暖香,只是小孩子用惯的床,两个人睡难免拥挤,如果二人尚未离婚,还可以勉强凑活,眼下的情形却着实让二人尴尬为难
  “你睡床,我打地铺”,仁王摸摸鼻子,不甚自在,“你先休息,我去陪外祖父”,寥寥几语,说罢便落荒而逃
  柊沉默,手掌缓缓摩挲着身下床褥,她站起身,透过蕾丝窗纱望向庭院,仁王下了楼,正蹲在空地看外祖父修剪盆栽
  手机在掌中频频振动,柊麻木的摁下接听键,视线依旧凝在楼下身影
  “你什么时候来医院复查”,电话那头声音醇厚冷静,是她年少时渴望又隐隐惧怕的
  嘴角扯出不易察觉的弧度
  “不必了,以后都不需要了,我死以后,把我的眼角膜给结衣吧,就当是我偿还你们的。。。”
  阳光下,那人银色的发丝随风轻拂,耀眼的让柊蓦然想哭
  “。。。柊”,电话那头向来冷漠克制的声线一瞬动容,短暂的静默,他痛心道,“你和结衣都是我引以为傲的女儿,你们会健康平安的活着,柊,入院治疗吧,那并不是一定无法治愈的疾病”,话已至此,尾音竟透出隐隐乞求
  原来她竟是他引以为傲的女儿吗?柊冷笑,那丝泪意终于忍了回去
  她重新变成冷硬隐忍的北原柊,不允许自己再肆意软弱
  可心中终究余下无尽茫然,她死死捏住手机,指节惨白一片,命运似乎总爱同她开玩笑
  在她决定开始新生活之后
  她无力抗拒,也无法随波逐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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