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王见王

  一语既出,所有人瞬间石化,人群中的两名纵火犯更是呆立当场。
  云玉县所有收缴的粮食全部化为了灰烬,唐钰不但没有怒火攻心狂喷几口鲜血,反而处之泰然地任由粮仓被烧而放任自流?
  如此反常的举动令两人心中莫名一颤,隐约觉得自家的公子似乎着了唐钰的道。
  只是此刻城门已关,他们也只能等到天亮之后才潜回了沐府。原本因为烧了唐钰的粮仓之后自觉出了一口恶气的沐辰风也不免狐疑了起来。
  在云玉县收粮时他便派了人手严密监视,确保粮食绝对是送进了这一座新建的粮仓之后再未被搬出来过,这才选择在朝廷收缴公粮的三日前动手,因为他计算过,即便唐钰准备重新筹措粮食,时间也根本不够了。
  既然粮食没被转移,那必定是在昨夜的大火中燃成了灰烬,为何唐钰却显得如此镇静呢?他到底还留有什么后路?
  云玉县内的大火烧了半夜,终于在天明之前渐渐势微,被百姓们扑灭,原本崭新的仓库顷刻间化为乌有,墙角残存的黑色木板上冒着阵阵白烟,而令所有人张目结舌的时,原本堆放粮食的地方,一条条麻袋被烧成了黑灰,却多出来一堆被火焰讯成焦黄色的泥土。
  众人面面相觑,衙役们也不开口解释这一堆泥土究竟从何而来,难道是天可怜见,谷神未免云玉县辛苦劳作了半年,在火起之前,将满仓的麦子变成了泥土?
  于是乎,唐大人在前日施法将粮食搬走的消息不胫而走,在城中疯传了两日,终于在押送粮食上缴汴京府的当天揭晓了答案。
  在所有人的注视当中,一众衙役进入粮仓,找寻到一处位置之后以铁锹铲了几铲,便露出一个向下的木门来,打开入口,四名衙役便沿着木梯走了下去。
  剩下的衙役在粮仓内搭起一座木架,一个木质圆盘上卷着带着铁钩的麻绳,通过高高的木架垂着伸入了被打开的地板,一直延伸向地底。
  在石捕头的指挥下,四名衙役开始转动木盘,在一阵“咯吱”作响的搅动中,麻绳拎着铁钩缓缓向上,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吊出了两只鼓鼓囊囊的麻袋。
  在众人恍然大悟的神色中,石捕头朗声道:“唐大人早已料到有宵小之辈嫉妒云玉县今年的收成,唯恐他们暗中使诈,在搭建粮仓时,便挖了这个地下密室用以储存粮食,石某人在此奉劝此人,唐大人深谋远虑,远非你这小人所能想象,此番并不与你计较,若是再犯到唐大人头上,决不轻饶。”
  原来如此,难怪这粮仓中堆满了泥土,便是挖掘地下仓库所剩,难怪唐钰在仓库的四周围上围栏,其目的便是为了掩人耳目,难怪当日粮仓走水唐钰并不吃惊,他是早已料到了自己的主人有此一招。
  念及此处,沐家负责监视的仆役不自觉地相互对望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深深的恐惧。此人小小年纪心机便如此深沉,号称机智无双的公子在他面前根本毫无胜算。
  一众衙役挥汗如雨忙碌了大半日,这才将仓库内的公粮尽数装上板车,主簿大人清点了数字之后,浩浩荡荡的车队这才进而有序地推出了云玉县,向着汴京城进发。
  负责押韵的是颍王府家臣,随着一道快马加鞭的消息传回了京城,赵顼兴奋地仰天长笑,此番唐钰不但缴足了今年夏收的公粮,便连去年秋收的亏空也一并补齐,自己身边有此人辅佐,还愁不能达成所愿么?
  难怪王安石当日力保唐钰,实在是此人的能力、胆识都堪称绝乎仅有。
  第二日的早朝之上,意气风发的颍王赵顼理所当然地接受着朝中百官的朝拜,众人口中的称呼虽是“王爷千岁”,只是距离这“万岁”,也只剩下一步之遥了。
  “皇弟真是好手段,为兄的实在佩服。”
  而便在赵顼沾沾自喜之时,殿外传来的一声冷哼却令他莫名打了一个哆嗦。定睛朝外望去,果然发现一身戎装的宁王赵修手握一柄长剑,缓步朝着大殿走来,二人四目相对,视线碰撞之处,迸射出无数激烈的火花。
  随着戍边在外的宁王披甲归来,两位继承大统的皇子短兵相接的时候也近在眼前了。
  “大殿之上,谁人可携带兵器?皇兄莫不是太久未回宫而忘了祖宗礼法了吧?”
  “本王久居军中,早已习惯了兵器在手,军权在握,有所依仗,本王才能驱除鞑虏,保家卫国,还大宋一个长治久安。”
  赵顼冷笑一声:“皇兄此言差矣,军权固然重要,但若失了朝廷下拨的军饷,只怕皇兄手里的军队也只是一盘散沙而已。”
  如今赵顼掌控大宋财政大权,他才不惧赵修手中牢牢紧握的十九路军的调拨虎符。即便他日汴京被围,他也自信只需自己高喊一声:“倒戈者,赏银百两。斩赵修者,赐官枢密使。”还怕无人将赵修的头颅献上吗?
  有钱能使鬼推磨,至理名言。
  “是吗?”面对赵顼的威胁,赵修并不以为意,“那便将这大宋让与皇弟好了,到时大辽、西夏领兵南下,为兄的没有军饷支持,也只能选择作壁上观,任由外人抢占我大宋江山,他日皇弟去了黄泉,看你如何向太祖皇帝解释。”
  “你居然准备联合外族?”
  “你这算是污蔑吗?你有何证据证明我联合外族?”
  就在整个大殿之上的百官们静若寒蝉,任由两位手握大权的皇子争锋相对之时,后宫内急匆匆跑出一位宦官,见到两位王爷磕头便拜:“皇上驾崩了。”
  治平五年六月,久病不愈的大宋皇帝赵曙驾崩于汴京城大宋皇宫福宁殿,死前并未留下任何诏书,导致两子夺嫡的局势愈演愈烈,已然发展到了手足相残的地步。
  在两人短兵相接了数十回合之后,局势非但没有明朗化,反而愈显焦灼起来,这场势均力敌的争夺,似乎很难在短时间内决出胜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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