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三章:他不配

  老管家被洵澈说的面色青一阵白一阵的,但愣是找不到任何反驳的话。
  颜非虽然觉得老管家可怜,而洵澈说话虽然的确和他家主子一脉相承,刻薄得很,但却的确说的没错,他们现在确实耽误不得了。
  “程管家,你还是请回吧,这事我们无能为力。”
  风长殷倒是坐在一边没有说话,颜非决定就好,反正他是要跟着颜非的,至于去哪里,都无所谓。
  程管家闻言仿佛被最后一根稻草压倒的骆驼一般,瞬间变得颓败不已,浑浊的双眸霎时间就淌下两行眼泪来。
  “老家伙,你哭什么啊?别想倚老卖老啊!”
  “洵澈,你少说两句会死吗?”
  洵澈摇头,“不会啊。不过不说的话,我憋得难受。”
  颜非回头不冷不淡地看了洵澈一样,洵澈瘪了瘪嘴,不过却是没有再继续说话了。
  “颜姑娘,其实我也不想来麻烦你们的,但是除了你们,我实在不知道该找谁了。”程管家垂泪道:“城主,城主他其实并非你们想象的那样的人,他,也是有苦衷的。我不想看到少爷一直误会城主……”
  “既然有苦衷,他不愿意说,你有手有脚的,就不能直接告诉谢星吗?”
  程管家摇头,“我是跟着城主的,少爷根本就不会相信我说的话。”
  “那你凭什么认为我们就会相信?”
  程管家:“……”
  颜非实在有些受不了洵澈了,他简直就跟来找茬的一样,还让不让人继续听下去了。
  “洵澈,喜欢说话?”风长殷唇角微勾。
  洵澈立即瞪大了眼睛,紧紧闭上嘴巴摇了摇头,然后呆在角落里,没有再开口说话。
  ……
  鹤梦年从小父母双亡。
  准确的说,他连自己的父母是谁都不知道。
  从他记事开始,他就跟着一个弯腰驼背的瞎眼乞丐在街头乞讨了。
  瞎乞丐说他是在下雪的河边捡到他的,瞎乞丐抱着他在河边一直等到天黑,没有一个人找过来,于是就把他呆在身边了。
  鹤梦年不知道瞎乞丐是怎么把他给养活的,毕竟,瞎乞丐经常自己都讨不到饭,吃不饱肚子,更何况他这样一个柔柔弱弱的婴孩。
  而且他出生的那一年,光曜之城正在流传瘟疫。
  城中到处流白,街上横尸经常无人收殓。
  那年冬天,瞎乞丐几乎是靠街边捡来的纸钱取暖过冬的。
  鹤梦年不知道瞎乞丐叫什么名字,他只管叫瞎乞丐爹,他也没有名字,瞎乞丐一直叫他宝。
  瞎乞丐摸着鹤梦年的头说他从小就讨饭,没有文化,所以给他起不了名字。
  而鹤梦年不会讨一辈子饭的,他日后要是不讨饭了之后,可以自己起个好名字,一个了不起的名字。
  在鹤梦年九岁那年的冬天,饿了三天的瞎乞丐偷了包子铺的半个馒头,然后被店主揪住打死了。
  饿的气息奄奄的鹤梦年抱着瞎乞丐在街上嚎啕大哭,而路边围着不少看热闹的人,但是给个半大孩子买几个包子的人都没有。
  所有人都在看了一会儿热闹之后就散了。
  包子铺的店主担心瞎乞丐在门口挡着生意,于是将瞎乞丐给拖到了城墙脚下。
  鹤梦年就一直抱着瞎乞丐的尸体坐在城墙脚下,厚厚的大雪落了他一身。
  就在鹤梦年快要被冻死的时候,他听到城门忽然打开的声音。
  光曜之城的城门在夜间是要落钥的,城门在深夜会为其打开的人,一定是非富即贵。
  噔噔噔的马蹄声敲打在街面的青石板上,随即几声清越的铃铛声从不远处传来。
  鹤梦年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那个声音,那仿佛是从无底深渊上照进来的一束暖阳,从此他的整个人生都有了色彩。
  一辆乌木雕花的马车忽然在雪地上停了下来。
  “少爷,墙角有个孩子,像是快被冻死了。”
  “去看看。”
  “少爷,外头雪大,您就不用下来了,属下去看看就行。”
  鹤梦年半昏半醒之间,只听到一阵踏雪而来的汩汩声响。
  雪都被踩碎了。
  临近昏死的鹤梦年脑中呆呆地想起这句话,然后便听到一个清亮的少年音。
  “你还好吗?”
  这样好听的声音,鹤梦年觉得自己从来没有听过,他以为是自己听岔了,没敢睁眼睛。
  然后那道声音又在耳畔响起,鹤梦年这才真真切切的确定,自己的面前的确站了一个人。
  他几乎是费尽了全身力气,这才将似乎快要被雪冻在一起的眼睛给睁开。
  他的面前站了个穿着雪青色衣衫的俊朗少年,也不过十二三岁左右,虽然他看向鹤梦年的眼神充满了担忧和关切,但是他身上看起来精致昂贵的貂毛大氅,却让鹤梦年意识到,这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
  而这样社会阶层的人,是他高攀不起的,也惹不得的。
  鹤梦年下意识地抱紧了瞎乞丐已经硬如磐石的尸体,他想要后退,但是用尽了力气,却只是缩了缩自己的肩膀。
  少年看到了瞎乞丐的尸体,也意识到鹤梦年的防备和抵触,然而他却没有第一时间走掉。
  他直接蹲在鹤梦年的面前,隔鹤梦年三尺的距离,微笑着看着鹤梦年,眸光清亮润黑得如同天上的星星。
  “别害怕,你愿意跟我走吗?日后你再也不用在街上乞讨了。”
  鹤梦年瞳孔一松,有些呆呆地看向面前遥不可及的少年,几乎是片刻犹豫之后,他立即便点了点头。
  他不想再在街上乞讨了,他想有个名字。
  他不想像瞎乞丐那样,因为偷东西被人打死。
  虽然人终有一死,但是他不想那样死,那样被所有人围观着,看着受辱而死。
  虽然那个时候的他,还不懂什么是屈辱。
  少年向鹤梦年递出了干净白皙的手,想要拉他起来。
  而鹤梦年看了看少年温暖的手,愣了一刹,随即便摇摇头。
  这个少年是那样的干净好看,那样的耀眼,他不想弄脏了他。
  他不配。
  也不敢。
  鹤梦年尝试着自己站起来,但是饿了三天三夜的他,浑身冻得僵死,还活着都是个奇迹了,根本站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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