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也不想喜欢你 第74节

  雷伍瞥了眼邱博威坐的那张圆桌。
  听唐苑淇说过邱博威夫妻两人是各玩各的,妻子姓孟,具体名字雷伍忘了,只记得家里是搞餐饮的,其中比较有名气的是市内一家挺老牌的海鲜酒家。
  邱博威还没回来,他妻子不在位子上,然后上次和朵朵起矛盾的那小女孩妈妈也不在,四个位置空了仨,只剩林亚东莫名其妙地跟他大眼瞪小眼。
  哦,他确实有些意外,林亚东竟然就是林兰父亲,可真是巧了。
  三人走回自己那张桌子坐下,雷伍回想刚才在走廊里遇到的人,不动声色往斜对面圆桌望过去。
  此时高宁也不在桌旁,剩那长得好似弥勒佛的大哥正无聊刷着手机。
  雷伍摁亮手机,瞄了眼时间,倾身跟许飞燕说:“我出去一下,很快回来。”
  许飞燕急忙揪住他西装衣袖,紧张兮兮道:“你别去啊……我真的没事,就是被缠了一会火气上来了。”
  “不是去找他,我刚喝水真喝多了……”雷伍嘻嘻笑得没脸没皮。
  许飞燕见他这样也松了手:“那你快点回来。”
  “知了。”
  他快步走回洗手间门口,此时男厕门口竖了块「打扫中」的牌子,一位酒店服务员站在旁边指引其他男宾客到同层另外一边的洗手间使用。
  雷伍心中顿悟,这种招数以前他也见过。
  都市饮食男女,见怪不怪。
  他走回宴会厅,许飞燕还奇怪他怎么那么快就回来。
  朵朵刚才已经吃了半饱,再经刚才一事,这时也没心情继续吃饭了,她眼角被泪水浸得红红一片,抱着兔子问妈妈什么时候能回家。
  许飞燕也不想等会和邱博威又一次撞上,小小声问雷伍能不能提前离席。
  “花球呢?你不要啦?”雷伍觉得自己比她还在乎这些小姑娘家家的仪式感。
  “有没有花球不是都一样么……难不成没接到花球,你明天就要和我分手?”许飞燕睨他。
  雷伍心情立刻舒坦了,心脏像被热烘烘的熨斗烫得服服帖帖,他算了算新人的敬酒速度,说:“应该很快就轮到我们这一桌,敬完酒我们再走吧。”
  许飞燕点头赞成。
  敬酒的时候雷伍凑唐苑淇跟前悄声说了几句话,唐苑淇睁大眼,像听到了什么惊天大八卦,感叹了一声:“他是不是疯了?这样迟早要引火上身的,那谁的丈夫可不好惹。”
  雷伍耸耸肩:“他和他家老头就是一副德行,真是遗传。”
  “那什么……等我去完三亚回来,约你吃顿饭,我有事情要跟你讲。”特殊时期没法出国,唐苑淇倒是无所谓,选了去三亚休息几天玩下冲浪,就当是蜜月了。
  “什么事?这么神神秘秘。”
  婚礼管家在一侧提醒他们要往下一桌走了,唐苑淇揉了把朵朵的柔软发顶:“回来再说。”
  带着许飞燕和朵朵往外走的时候,雷伍特意看向林亚东,表情凝重,还似乎很遗憾地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许飞燕疑惑:“你干嘛?”
  雷伍在她耳边低语:“等会你先带朵朵下楼,我很快跟上来。”
  许飞燕皱眉,提醒他:“你可不要做傻事!”
  “放心吧,我现在很冷静,”雷伍笑道:“等我也跟老朋友叙叙旧。”
  送了许飞燕母女进电梯,雷伍就在电梯口等着。
  他又看了看手机时间,推敲着林亚东此时的心思,算计着等会要说什么话才能一击即中。
  走廊地面铺满软草皮,无论脚步落得再重,踩在上面也只能剩下沉闷沙沙声,听上去倒是有点外强中干的意思。
  雷伍斜眼看气势汹汹朝他走来的林亚东,面无表情地按下电梯下行按钮,再双手插入裤袋。
  林亚东是喝了不少,脸红耳赤的,哼哧哼哧走到他面前,好像要提刀上战场,可鼓满的劲儿在和雷伍犀利眼神对上时,又好像气球漏气一样滋滋声泄了,声音一下子弱了不少:“雷……伍哥,好久不见……”
  他咳了两声,短短一句话都说得结巴:“你、你你……最近怎么样啊?”
  雷伍似乎很不耐烦,又按了一下电梯,扫看他一眼嗤笑道:“托你们的福,过得还不赖。”
  他倒也不是故意讽刺,林亚东低价收了车房这件事他虽不爽,但做生意嘛,没有稳赚不赔的道理。
  他只是单纯讨厌这一群人而已,就像他厌恶以前嚣张跋扈的自己。
  但这话听进林亚东耳里就不是滋味。
  其实往家里送死公鸡的人上个礼拜已经揪出来了,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男子,经警方调查,他竟是林兰幼儿园以前那位蔡老师的男朋友。
  经男子交代,女友总跟自己哭诉抱怨班里以林兰家长为首的“怪兽家长团”有多么难伺候,这三年她一直战战兢兢干活,就怕自己一没顺家长团的意丢了饭碗。
  但最终女朋友还是让幼儿园辞退了,虽然校方没有明说,但女友觉得多少也跟林兰家长有关,女朋友还说,除了她,学校还辞退了一个干了许多年的保安,理由是对方不时会放非学生家长的人员入园,这对校园安全带来了严重隐患。
  以前女朋友做过几次家访,对林家的住址很清楚,男子之前找机会问了出来,为了给女朋友出口恶气,才整了这么出“恶作剧”。
  死公鸡的事是解决了,他和施菡因这件事大吵一架冷战了好些天。
  如今林亚东还是心存芥蒂,忧虑一旦破土而出,就很容易蔓延至四处。
  这一次不是雷伍,那下一次呢?下下一次呢?
  在交际方面林亚东向来能屈能伸,他决定先退一步以为这样就能海阔天空:“哥,以前的事有什么得罪的地方,我跟你道个歉,和气才能生财嘛……而且祸不及家人,你说对不对?”
  雷伍感到莫名其妙:“你在说什么啊?喝大了吧。”
  林亚东眨着有些模糊的眼睛:“总之,你以前有什么不痛快的地方就直接找我,麻烦别、别骚扰我家人。”
  “你家人被谁骚扰了?”
  “有人送了……”林亚东及时止住话语,闷声道:“总之我给你道歉。”
  雷伍挑眉,倒有些好奇是什么事让林亚东如此主动地低声下气:“我搞你干嘛啊?就因为车房的事?傻不傻,都多久之前的事了,虽然卖的钱有点少,但你也是真金白银买下的,我去搞你干嘛。”
  “不,不是车房的事……”发现雷伍似乎是真不清楚那一晚的小插曲,林亚东小松了口气,结果打了个酸臭酒嗝。
  雷伍嫌弃地屏住气往后退了一步:“不是车房?所以你是为了什么跟我道歉?”
  林亚东微颤,故作镇定大方地挥挥手:“以前年轻不懂事嘛,肯定有做得不好的地方……”
  此时电梯叮一声,到了。
  林亚东看着斜前方的电梯门缓缓打开,正想和雷伍说声再见不送了,却听见雷伍咧起嘴角笑了声:“呵……”
  轻飘飘的一声却好像透明鱼丝,往他脖子上缠了一圈又一圈,慢慢收紧,林亚东本能地抓了抓脖子,抠出了红痕也没能缓解呼吸困难的错觉。
  “你、你的电梯到了。”他见雷伍站在原地没有进轿厢的打算,走过去一把摁住下行按钮,快关起的电梯门又一次打开。
  雷伍迈开腿,经过林亚东身边时,凑近他耳边说:“你说以前年轻不懂事,但我怎么觉得十年过去了,你也没多懂事啊。”
  林亚东立刻皱眉:“你什么意思?”
  “你到现在还跟邱博威混在一块,能懂事到哪去?”
  走进轿厢,雷伍摁紧了开门键,善意提醒着“老朋友”:“你和他认识那么久,还不知道他的癖好?我上次遇见他,还见他和梁伊在一起……你也是个心大的,兄弟,看你之前顶下车房时付钱还算爽快,哥哥才多说几句,你……好自为之吧。”
  他松开手指,朝林亚东挥挥手,眼神怜悯:“回去吧,不用送了。”
  直到紧闭的电梯门倒映出自己瞪大眼睛的样子,林亚东才反应过来雷伍话中有话。
  走廊里被布置得绿油油一片,天花墙壁地板都是绿的,光打在头上,林亚东恍惚间觉得,自己的头整个都是绿的。
  ……操。
  喝下的酒在胃部灼烧,涌起的热气从下往上直窜天灵盖。
  林亚东想起刚才敬酒前邱博威先离席,接着施菡说要打个电话也出去了,他等了一会都没见老婆回来,打她电话还真是占线,便没往别的地方想。
  可这会儿听雷伍说上这么一句,还提起了梁伊,他就只能往那地方想了!
  他看了眼手机,不知不觉两人离席都快二十分钟了,足够干点什么腥膻事。
  林亚东急匆匆往宴会厅冲,发现邱博威还没回来,不过施菡已经回来了,正在桌旁拿着手机自拍,她为了今晚的婚宴专门去做了头发,暖棕色调的卷发看上去倒有几分少女感。
  林亚东松了口气,坐回自己位置,低声问:“你刚上哪去了?”
  施菡对丈夫的问题不以为然,继续对着摄像头拨弄头发:“都说打电话了呀。”
  “打给谁啊打了那么久……”林亚东闻到了淡淡的烟草味,皱眉问:“那怎么有烟味?”
  施菡皱眉睨他一眼:“多少人在露台抽烟啊,这有什么稀奇?”
  林亚东悄悄检查着妻子的妆容,突然心跳漏了一拍:“那你怎么还补口红了?”
  施菡简直莫名其妙到极点:“刚才吃东西掉了就补啊,你是不是喝多了?”
  “……算了,没事。”林亚东拿起酒杯,把剩下的红酒喝完。
  “奇奇怪怪的……”施菡咕哝一句,继续玩自拍。
  等新人敬酒敬得差不多,邱博威才回来,林亚东一直斜眼盯着他,视线从上到下,邱博威皱眉:“你干嘛?”
  邱博威身上也有烟草味,林亚东安慰自己,这很正常,邱博威烟瘾不小,有烟草味很正常的……
  邱博威领口的纽扣没系上,脖子有些泛红,林亚东又替他解释,没什么的,喝酒嘛,自己不也是脖子红了一片么?而且衬衫上没有口红印之类的,是他想多了……他妈的都怪雷伍说些奇奇怪怪的话,才让他乱想一通!
  “没事……”林亚东正想收回视线,突然瞳孔定住,紧紧锁在邱博威右肩后侧。
  那里沾了条棕红色的发丝。
  在灯光照射下,细幼的毛发又成了鱼丝,一圈圈箍住他喉咙。
  脑子仿佛被浇了勺热油,喳一声全熟透了。
  椅子后翻倒地,碗盘跌落地毯,红酒杯滚了几圈也从悬崖坠落,脆弱玻璃当啷破碎,白桌布上淌开一片血红,宾客错愕了几秒之后猛地倒抽凉气。
  只见揪住邱博威西装领口的林亚东双目通红,愤怒的咆哮里灌满酒气:“邱博威,这么多年兄弟你就这么对我?”
  接着一拳砸到邱博威鼻梁上!
  婚礼现场出现闹剧的时候,许飞燕三人已经坐上了网约车,而雷伍全然不知自己精准地戳中了林亚东心里最介意的那个地方。
  在狱中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两面三刀的阴险小人自然不少,雷伍以前是挺不屑这种挑拨离间的戏码,但如今把这一招用在邱博威和林亚东身上,倒是挺舒爽的。
  邱博威奸诈,林亚东狗腿,两人能在一起绑定那么久,肯定是手里揸着对方的把柄或秘密。
  雷伍觉得,表面上两人似乎有着很坚固的结盟关系,可实际上这段关系内里或许早已充满了不信任和防备。
  如果他说的话能让联盟的缝隙扩大,那就达到目的了。
  三人都坐在后排,许飞燕听他说完刚才在电梯口的事,不敢相信地睁大眼问:“所以,你的意思是,‘她’和姓邱的……”
  她没把施菡的名字念出来,也没称呼她是林兰妈妈,因为朵朵还坐在她大腿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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