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户家的小娘子_分卷阅读_99

  许清嘉的随行人员只有两名,永寿与方师傅,还有一同出公差的段功曹,以及郡守府派出去的差役兵勇。
  整个州郡的灾情接二连三,听说韩府君上了奏折,得了今上的申斥,却也不敢懈怠,只能日日兢兢业业。男人们在外面劳碌奔波,后院的女人们也暂时停止了社交,去年频繁的游园会赏花宴都取消了,只偶尔关系交好的上门交换一下情报。
  许清嘉走了之后的半个月,胡娇没收到他的只言片语,便开始往郡守府走动了。她以前从来不知道自己是个脸皮厚的,哪怕韩夫人不喜欢她,她都不太在意,以前来了只算是点卯,如今却是就坐在韩夫人待女客的花厅里,一坐就是半日,只等韩夫人愿意见她一面,吐一两句话。大抵是许清嘉如今到了哪里,如何救助灾情之类。
  只要听到他安好无虞的消息,这一天她就能松一口气。
  就连韩夫人也被她闹腾的没办法,在韩小娘子面前抱怨两句:“许夫人这是准备要将我家的门槛踏破吗?就不能让我歇两日?”
  韩小娘子想的却是,许同知翩翩君子,又体贴入微,就算是换做她嫁了这样的夫郎,知道他身涉险地,恐怕也是日夜难安。她也曾听自己的贴身丫环用充满梦幻的声音夸赞许同知,君子如玉就算了,世上好看的儿郎很多,偏偏他还对许夫人一心一意,不但拒了高官家的求亲,还不曾纳妾,与许夫人恩爱如初,当真是让人羡慕得很。
  “娘亲也想想,若是爹爹前去灾区,这个季节到处都是雨啊泥啊的,恐怕娘亲也会急的坐立难安的。”
  有通判夫人对比着,韩夫人如今对胡娇的恶感倒是去了大半,只觉她也算是个不错的妇人,倒没染上市井泼妇的那些无赖手段。因此胡娇再来,韩夫人便待她明显客气了许多。
  五月中,许清嘉没回来,永寿倒是来回跑了好几趟,一则给家里送信,安安胡娇的心,另外一则也是拿些换洗衣物什么的。
  胡娇将他的衣服都收拾好了,还给准备了一大包应急的药材。又将永寿送回来的衣服打开,就见到里面鞋子衣物都是破的,有的似乎是撕破的,有的是磨破的,鞋底子都要磨穿了,便召了永寿来问话。
  永寿的口才比起永禄来差远了,提起许清嘉在迪庆与当地夷人部落的首领差点打起来,却是因为当地灾情严重,但当地夷人首领却不拿这些夷民当人看,只当猪狗一般相待,半点不怜惜。许清嘉向来怜惜百姓,当时气愤填膺,言语之上便激烈了些,那夷人首领嫌这汉人官员事多,两下里呛了起来,都快要交锋了,多亏了方师傅露了一手真功夫,这才当场镇住了那夷人部落的首领。
  纵永寿讲的再轻描淡写,胡娇也听的心惊肉跳,当时家书一封,在信里将许清嘉骂了个狗血淋头,只道他不顾自己与孩子们的死活,深入夷区却不为自身安危着想,若非方师傅跟着,难道要她自己亲自陪着他去出公差?!
  如今生儿育儿拖家带口,哪有当初潇洒?
  胡娇每每忆起,便惆怅不已。
  许清嘉看到她的家书,笑的就跟吃了蜜一样,方师傅在旁还当年轻小两口在信里写了什么恩爱情话。等他召了永寿前来问话,永寿提起夫人还心有余悸:“夫人……夫人当时很凶,”似乎恨不得自己亲自跑回来将大人抓回去一般,“一直……一直在骂大人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是不让她过好日子……”
  方师傅眉毛微抬:夫人这也太分裂了些,信上写的甜如蜜糖,没想到实际的光景却是这样。
  许清嘉兀自傻笑,还感叹:“她就是这么个性子,连说句甜话儿也不会!”似乎觉得在方师傅与永寿面前说这些话有些失态,轻咳一声,将信又听出来默默读了一遍,看到信尾提起药材,只道上面已注明用法,旁的一句多话都没有,可见是气的狠了,都有些力透纸背。可是他去瞧那笔法,似乎是匆忙之间写就,但笔意分明带着缠绵之意,于是立即提笔写了封甜甜蜜蜜的信。
  信里将胡娇称作心肝宝贝肉,连辗转反侧,寤寐思服之语都出来了,信的末尾才提及孩子们。总归这是一篇火辣辣的情信,胡娇再看到他这篇堪为当代情信的范本,自己都忍不住被气笑了。
  他这是什么意思?
  自己去一封信骂他,他就回一封滚烫烫的情形,这让她……怎么还骂得出口啊?
  为了传信,才跟着夷人汉子学会骑马没多久的永寿觉得自己都快要成罗圈腿了,大腿内侧都要被磨掉一层皮了,但是想到上一次来夫人破口大骂,这一次却只是笑了笑,没再骂人,就大松了口气。
  好歹这差使不难,就是累了点儿。
  改日段夫人上门来聊天解闷,听到许同知来了家书,便问起自家夫君之事,只道她家段功曹出去几个月,加封家书都没寄回来,也不知这厮是不是被哪里的夷人婆娘迷了心窍,哪里还记得往家里寄封家书?
  胡娇想到自己收的家书里,她家许大老爷居然从头至尾都不曾提起过一句段功曹之事,当时便卡了壳。段夫人见她这尴尬的神色,顿时笑了起来:“我就知道你家老爷肯定只顾着写相思了,生恐纸页不够,哪里会提及我家那一位!”
  胡娇忙遣了小寒去前面叫永寿过来,“我这不是……怕自己说的不清楚,他信上倒是也提了段大人,可是语焉不详,让永寿来回姐姐的话,岂不更好。他是从灾区来的,必是亲眼所见,比之信上写的还要清楚呢。”
  段夫人居然没被她蒙混过关,只指着她笑:“你就哄我罢,当我看不也来啊?!”
  ——夫妻恩爱也被打趣,胡娇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她应对这方面的经验可谓欠缺。
  段夫人听说了段功曹这段时间忙着公事,连吃饭睡觉的时间都大大缩短,人倒是没受什么伤,只是黑了瘦了,听得他在外面还算规矩,便放下心来,亦收拾了一大包药材衣物,托永寿捎过去。
  因许清嘉此职,不但要负责盐粮捕盗等事,还有河工水利以及抚绥民夷等事务,他这一路公差便一直出到了七月中。却不知六月中,胡厚福带着商队前来,此次跟着他前来的,还有一位据说是许清嘉舅家的表兄。
  胡娇听得门上小厮来报,舅老爷来了,她自己带着孩子们迎出去,胡厚福已经带着个年约二十七八岁的男子闯了进来,远远看到她便很是高兴,许小宝与武小贝对这位每年总要见个两三回还能收到他许多山南海北礼物的舅舅印象很是深刻,立时便扑上来一边一个抱住了他的腿。
  难得这俩小子今日不去楼府上课,在家休息。
  胡厚福将俩小子拎起来抱在怀里,拿胡茬子痒了下他们的小脸,这才向胡娇介绍:“这位是……咳,这位是齐鲁的郑家大郎。”
  胡娇还不明白他单单介绍这位瘦高个子年轻人是何道理,只与那郑家大郎一礼,请了二人进厅里说话,目光还往胡厚福身上瞟,只当这是他在行商路上结识的伙伴,也没当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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