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零年代女厂长 第149节
啪地一声,旁边干部手里的火腿肠掉到了地上,侧头震惊地看着余思雅:“你……你就是他们口中的那个余厂长?这么年轻,原来是自己人啊,幸会幸会!”
邹主任诧异地看着干部的反应:“苗科长,你认识余同志?”
苗科长兴奋地说:“邹主任,你不知道,余厂长可是c省的名人,上过好几次省报电台的那种,火车上都还有她的报纸,余同志还被当选为今年的三八红旗手吧,我上次看报纸好像看到了。”
余思雅觉得有点囧,这都多久的报纸了,这些售货员还拿到火车上宣传,不过如果能给清河鸭扬名,树立起陌生人对清河鸭的信心和信任,那也不错。
“苗科长过誉了,是领导们信任我。”余思雅含笑谦虚地说。
苗科长摆手:“不,我听列车售货员说了,他们的工作岗位都是你出谋划策弄的,听说一下子给他们铁路局增加了三百多个岗位,好些铁路局都挺羡慕他们的呢。沈营长,你爱人真是太能干了,咱们军嫂的楷模啊!”
邹主任听到三百多个岗位眼睛一亮,感兴趣地问余思雅:“你们厂子里有多少人啊?”
余思雅笑着说:“现在有六百多个人,同时省城的工厂也开始在动工了,乡下还准备建个饲料厂。等这两个厂子建成后,应该有一千多个人。”
“这么多,都是你在管理吗?余厂长,你可真能干。”邹主任改了口,感兴趣地看着余思雅,问道,“余厂长,你有没有兴趣在咱们这边建个分厂?”
“啊?”余思雅讶异地望着邹主任,两地相隔一千多公里,跨了好几个省,在目前的交通和通信情况下,清河鸭就是要扩张也会先向周边省份扩张,没道理一下跨越这么大,跑到这地方来建厂。
邹主任越想越觉得有道理:“余厂长,你看你跟沈营长这么长期分隔两地也不是个办法,你说是不是?你要把厂子建到咱们这里来了,你们小两口就能团聚了。而且你要什么政策,咱们也可以向上面申请,就一个条件,你得多招一些军嫂和退伍伤残士兵,你看怎么样?”
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她呢,难怪邹部长这么兴奋呢。
余思雅还在琢磨拒绝的理由,沈跃已经先一步委婉地说:“邹主任,我爱人还在上学呢,她要三年以后才大学毕业。”
“啊,余厂长,你还在上大学啊,你可真能干。”邹主任有点遗憾,余思雅在上大学,那就没办法把人挖过来了,毕竟这年月大学多难考啊。
余思雅笑了笑:“是啊,所以目前实在是没办法,邹主任抱歉。不过如果有咱们c省的伤残退伍士兵,不好安排工作的也可以推荐到咱们厂子里来,我们厂子现在需要一批保安。”
听到这个消息,邹主任顿时来了精神:“好,好,好,回头我统计一下,咱们再详谈。”
“嗯,那这些就麻烦邹主任了。”余思雅指了指地上的东西。
邹主任高兴地说:“不麻烦,不麻烦,我还有事就不留你们了,有空多来咱们后勤处坐一坐。”
余思雅含笑点头,这才跟沈跃离开。
回去的路上,沈跃跟余思雅解释:“邹主任跟我们政委是好朋友,他们一直挺关心士兵和中下层军官的。咱们这边来随军的家属,很多是农村来的,没有文化没有工作,全家就指望男人那点津贴过活,有的还要给老家的父母兄弟寄点钱回去,所以手里一直比较紧张。而且军属们没事干,整天凑在一起磨擦也多,所以邹主任想给她们安排点工作,让他们手里更宽裕,也有点事情做,省得经常为了一些鸡毛蒜皮大的小事吵架,还要政委去协调。”
余思雅瞟了远处的家属楼一眼,跟省城很多单位的筒子楼很相似,这么多人挤在小小的房子里,女人们又没工作,可不得东家长西家短,时间长了闹矛盾是正常的。
“我理解,不过我们清河鸭目前没办法开到这边来。”余思雅直接向沈跃表明了立场。她不可能置厂子利益于不顾。
沈跃笑道:“我知道,邹主任再提起这个事,你要不好拒绝,就打马虎眼,回头我跟他说。”
余思雅瞟了他一眼,问道:“你就不心动邹主任的提议?”
“什么提议?”沈跃回头问道。
余思雅正想说话,一队士兵走了过来。
她只好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再说吧。”
沈跃没多想,带她去食堂吃了饭,让她回去休息,他要写任务报告。
直到傍晚,沈跃才回来,带余思雅去食堂吃了晚饭后,就领着他出了军区:“晚上会有些当地的农民拿水果过来卖,不过不太多,得看运气。”
两人走出军区没多远,果然看到了卖东西的农民。这会儿还没大规模种植水果,所以卖水果的也不多,很多农民面前就只摆了一两样,其中以卖西瓜的最多。
余思雅先挑了一只大西瓜,又看到荔枝,买了两斤,还有龙眼,菠萝,火龙果,葡萄,芒果……
除了葡萄,其他水果c省都没有,余思雅哪个都想尝尝,因为过了这一次,再想吃到这些新鲜的水果不知道得等什么时候去了。
沈跃看到她舍不得挪眼的模样,感觉有些好笑。她一直是冷静从容的,难得流露出这种姿态,他心底一动,蹲下身一样挑了一点:“都来一些。”
余思雅拧着眉:“算了,别买了,吃不完会坏的。”
哎,没有电冰箱就是不方便,这么热的天,像荔枝带回去,今晚吃不完,明天就不新鲜了。
沈跃笑着说:“没关系,吃不完的给郑常胜他们拿过去。”
这样也行,余思雅便没有阻拦。
两人最后买了一大堆水果拎着回去,四只手都没空,引得不少人吃惊地盯着他们。
幸亏是晚上,看不大清楚,两人回了宿舍。
沈跃拿着水盆将水果洗干净,放在饭盒里,叮嘱余思雅:“你一样尝尝,晚上了,少吃点,喜欢咱们明天再去买。”
“嗯,这些你都拿去给他们分享吧。”余思雅也知道自己吃不下那么多,装了一个饭盒,剩下的就让沈跃拿去送人情了。
过了十分钟后,沈跃才回来,余思雅还给他留了一点下饭盒里,问他:“你要吃吗?”
沈跃摇头:“我想吃,随时都能买到。剩下的放在桶里吧,你明天上午看看还能不能吃,不能吃就丢掉吧,晚上咱们再去买。”
“嗯。”余思雅点了点头,琢磨着这会儿没人打扰他们了,她将酝酿了一天的话说了出来,“沈跃,咱们谈谈。”
沈跃将饭盒盖上放进装着冷水的水桶里,坐到她面前,抓住她的手轻轻摩挲,脸上挂着开心的笑容:“说什么?”
对上他亮晶晶的视线,余思雅有那么一瞬间的不忍。平心而论,沈跃没什么对不起她的,反倒是她,这次过来探亲其实都带着目的。她以前也没想那么多,因为她跟沈跃的身份都属于体制内,离婚了对彼此的前途都会造成一定的影响,尤其是沈跃。
她虽然要好一点,但离婚之后,没了军嫂这重身份护身,一个单身女子办事恐怕没那么方便,尤其是她还年轻,长得又还不错,虽然她现在遇到领导很多是正人君子,但谁知道以后会遇到什么样的干部呢?
所以她也就得过且过地维持着已婚身份,这样要用的时候随时都能将这身份搬出来做挡箭牌。
而且余思雅脑子里有个比较渣的念头,沈跃身材长相也没得说。她来之前就预料到这次过来他们可能会发生点什么,她也不在意,她活了两辈子,还没体会过男欢女爱呢,反正只要不怀孕,她就不吃亏。至于以后,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过不下去就离婚嘛,就当谈了一场恋爱。
可昨天郑常胜的话,还有今天邹主任的话,似乎每个人都默认了她应该来随军,成全沈跃的事业,相夫教子。而且瞧沈跃的样子,也不像是只想跟她玩玩就算了的。
她不得不收起自己这种对婚姻得过且过的想法。因为她觉得她跟沈跃最终是走不长的,这不是她的错,也不是沈跃的错,只能说他们的人生规划有偏差和分歧。
“怎么啦?是遇到了什么事吗?”沈跃见她一直不说话,收敛了笑,关切地望着她,“你说出来,咱们一起解决。”
余思雅闭上了眼睛,用力挣开了沈跃的手说:“沈跃,我觉得我们不大合适,咱们离婚吧!”
第96章
墨黑的夜,仿佛一张黑幕笼罩四野,天上一颗星子也没有,暗沉沉的,一点猩红在暗夜中时隐时现。
忽地一道手电筒的光晃了过来。
沈跃抬手挡着突如其来的强光,眯起眼看向来人。
郑常胜看清楚了是他,关掉手电筒,边走边说:“我说是谁大半夜不睡觉在楼下抽烟呢。好大股烟味,你到底抽了多少?”
沈跃将烟头往面前的树干上一按,熄灭了烟头,淡淡地说:“你怎么来了?”
郑常胜没回答,贼兮兮的打量着杵在黑暗中的高大身影:“跟弟妹吵架了?”
沈跃不想跟人说自己的私事,掏出烟盒抽出一支烟递给郑常胜,言简意赅地说:“没有。”
郑常胜接过烟别在了耳朵上,然后手臂一勾,揽着沈跃的肩膀,一副过来人的模样:“还嘴硬呢,媳妇老大远跑来,要是没吵架,深更半夜的不抱着婆娘睡觉,你跑到楼下抽闷烟?”
见被他识破了,沈跃索性闭上了嘴。
郑常胜见他不吭声默认了,嘿嘿笑着用手肘推了一把沈跃:“听我的,两口子嘛,床头打架床尾和,多大点事。”
沈跃本来还有点期待他这个过来人能给出点什么点子,结果最后是这么个馊主意。他连话都不想说了。
见他一直不吱声,郑常胜意识到了事情不大对,站直身,关切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这么热的天,弟妹老大远跑来看你,你可不能欺负人家。”
沈跃仰头看着黑沉沉的夜空,没有说话,他也想知道为什么。明明好好的,她为什么会忽然说出那样的话。
郑常胜见沈跃还是不说话,意识到事情有些棘手,赶紧劝道:“喂,沈跃你说话啊。弟妹心里要不是没你,这么热的天,她一个女人家何苦大老远地来看你。就是有点什么口角,你也别跟她争了,让着她一点嘛!”
沈跃讥诮地勾起唇,擦亮火柴,又点燃了一根烟。他先前也是这样认为的,他一直知道,因为两人相处的时间比较短,余思雅还不大能接受他,他也愿意给她时间去慢慢适应这个过程,可今天她明明白白地提出了离婚,让他显得自作多情又可笑。
火柴点燃的那几秒,郑常胜看到了沈跃脸上的苦涩,到嘴边的斥责又咽了回去,媳妇过来探亲,却只能半夜窝在楼下抽烟,最难受的就是沈跃了。
他拍了拍沈跃的肩膀:“白天不还好好的嘛,有什么事情说开就好,实在不行,你就认错吧,别跟弟妹争,一年都见不了几天,浪费在赌气上,多不划算。咱们是大老爷们,得让着女人们。”
沈跃有些受不了郑常胜的聒噪,挥开他的手:“行了,我知道,你去睡觉吧。”
“你别光嘴上知道了,人却一直在下面抽烟,搞不好弟妹还在楼上生闷气呢。我跟你说,女人生气了是要哄的,她让你走,你就真走了,她们会更生气,你别这么实心眼,赶紧上去哄哄她。”郑常胜再次劝道。
沈跃按了按太阳穴:“知道了,我散散身上的烟味就上去,你先回去睡吧,让我一个人静一会儿。”
郑常胜一瞧就知道他还没想开,但两口子闹矛盾,旁人也不好管太多,他能劝的已经劝了,再说下去就婆婆妈妈了。郑常胜拍了拍沈跃的肩,没再多言,转身回了楼上,留下沈跃一个人在楼下吹风。
——
宿舍里,余思雅也不好受。她忘不了她说完那句话,沈跃受伤暗淡的眼神,仿佛被全世界抛弃了一般,让她心里升起了一阵钝痛,闷闷的,她正想张嘴说点什么,沈跃却转过身一言不发地出了宿舍,直到现在都没回来。
余思雅低头看了一眼手表,十二点了,他整整出去三个小时了。余思雅忍不住有些担心,她想出去找,可又对这片地方不熟悉,完全不知道沈跃会去哪儿,而且若是惊动了他的战友,到时候大家都知道他们闹矛盾了,她是没什么,过几天就走了,但沈跃这脸就丢大了,估计要不了多久,大家都会知道两口子闹矛盾,搞得大家出来帮忙找人之类的。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余思雅实在不希望这种私事被人知道。
她焦躁地站了起来,在屋子里踱来踱去,心情说不出的烦躁。沈跃反应怎么这么大呢,他们满打满算也就相处了两三个月,及时止损不好吗?
她不想放弃自己的事业,成为男人的附庸,将心比心,她也不要求沈跃为她做出任何牺牲。
沈跃出身贫寒,一无所有,十几岁就参军,二十几岁已经当上了营级干部,马上还有一场战争,若是立了功,还能往上升一升。不到三十岁的团职干部,前途无量,他们这种没有背景的年轻人能走到今天,每一步都不容易,她不容易,沈跃也不容易。让沈跃放弃,她心里都过意不去。
烦躁地吐了一口气,余思雅坐到了床上,抓过枕头用力揉了一把,抱在怀里,下巴靠在枕头上。刚一碰上,余思雅就感觉不对,下巴似乎碰到了什么尖尖的东西。
她拿起枕头捏了一下,四四方方的,好像是信封,什么信竟然藏在枕头里。犹豫了一下,好奇心占了上风,余思雅心想,她就看看,就看一眼,不拆开信,这样也不算侵犯沈跃的隐私吧。
余思雅打开了枕头,里面果然夹了一个牛皮纸信封,因为藏在枕头下面,所以她昨天一点感觉都没有。拿出信封,看到上面地址和寄件人,余思雅怔住了。
这是她写给沈跃的信,他怎么藏在枕头下面了?因为通信不方便,加上沈跃有时候会出任务,她也忙,这大半年,他们只通过几封信,也不知道这是哪一封。
既然是她写的信那看一下应该没关系吧。余思雅慢吞吞地打开了信,然后就看到了她写给沈跃的那首诗的上半句,现在下面用虬劲有力的大字写了“行也思卿,坐也思卿”,改动了两个字,意思似乎完全变了,余思雅心里一悸,感觉更难受了,像是有什么堵得慌。
信纸中还还夹杂着两张照片,一张是前年过年的时候她跟红英、建东三个人合照,她被两个孩子簇拥在中间,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还有一张是路明惠下来采访时抓拍的照片,当时她正在跟一个工人讲话,抬头的一瞬被抓拍了下来。
路明惠后来将这种照片洗了出来送给了她。余思雅记得当时这些照片都放在了家里的相框里,什么时候被沈跃拿走的,她竟然不知道。
余思雅感觉鼻子堵得难受,她习惯了工作的那一套,做事尽量追求双赢,分开对他们彼此的事业都是最好的,但她忘了,人不光是理性的动物,还是感性的。除了追求名利财富理想,人还有感情的需求。
心情沉重地将东西藏回了枕头里,余思雅决定出去找沈跃说清楚,这是对他最起码的尊重。
她一向是行动派,在这种事情上也不拖泥带水,伸手一把拉开了门,然后就看到了站在门口,满脸错愕的沈跃。
也不知道他在外面站了多久,四目相对,沉默了一会儿,余思雅错开身:“进来吧。”
沈跃进来关上了门,喉结涌动,刚想说话就听到余思雅说:“对不起。”
听到这三个字,沈跃心里一窒,仰头眨了眨眼,拳头抵着鼻梁,没看余思雅:“为什么要跟我说对不起,离婚的事吗?你要跟我离婚是……因为有了更投缘的人吗?”
余思雅错愕地看着他:“你,你想哪儿去了?”
听出否认的答案,沈跃跌到谷底的心又飞了起来,仿佛看到了一丝希望,他扭头,紧紧盯着余思雅:“那为什么?好好的,你为什么要提离婚,总得给我个理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