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厂花男友_分卷阅读_35
她虽在悲痛中,却也听出那叹息中的幽幽伤感,举帕拭了拭泪,抬头问:“厂臣为何叹气?”
“没什么,臣只是觉得,公主感怀身世,思念故土,到底还有个地方可念,而臣却是茫茫无依,即便感伤,却连梦也做不得一个。与臣相比,公主算是幸运得多了。”
这话像是在劝,可听着却让人鼻头更加犯酸。
高暧见他骑跨在马上,眼望远方,悠悠的出神,忽然间觉得他和自己真的很像,在尘世中同样是这般的孤寂。
“厂臣也莫要伤感,前次你不是说,宫里是你的家,陛下和我便是家人么?若……若厂臣不弃,云和愿像家人一样看待厂臣。”
徐少卿回头望着她,眼底仍带着些许怅然。
“难得公主还记着臣那几句胡言乱语,臣是天家奴婢,那话虽是由心而发,却说得僭越了,做不得准。臣替陛下兼着司礼监和东厂,仇家遍及天下,保不齐哪天便命浅丧了身子,若真有那一日,臣真怕魂散了,没个归处,公主要是还念着些臣的话,便搭把手,帮着收殓了,臣做了鬼也足感盛情。”
“好端端的,厂臣为何说出这般话来?叫人怪怕的。”
她颦着眉,听着听着竟真有点心惊肉跳的感觉。
他叹道:“臣不过是想提早有个准备,公主若是不愿,臣岂敢强求。”
“若是别的事,我定然答应,可这……这叫什么话?”
她别过脸,心说这人可也真是怪到家了,平白无故的竟像是突然交托起后事来,真真的吓了人一跳。
“哦,公主的意思是说,臣若提起别的事,公主便答应了?”他忽然呵呵一笑,狐眸中又闪过了那点狡黠之色。
“……”
她面上一愕,这才醒悟自己方才的话又犯了语病,被他揪住了话头,现下有心想赖也赖不掉了。
“厂臣想托我什么?”
他微微晃着脑袋,似在思虑,唇角却蕴着笑。
方才还是一副伤感的样子,如今却面露得意,高暧心中却是七上八下,不知他那笑容背后又藏着什么古怪。
果然,那假作的模样只是一瞬,随即转回头来,目光便定在她肩头。
“要托什么事,臣眼下还未想好,只是好奇公主肩头那纹绣,昨日纷乱之中未曾得闲,不知今日公主可否作答?”
隔了一日一宿,却还忘不了这档子事,原来之前那些感怀神伤全都是假的,目的便是要套自己的话。
高暧垂首扶着窗橼,心头窘得厉害,想想却又怨不起来。
过了好半晌才答道:“当时为了举证那孩子是假扮的,我无法可想,便只好推说这纹绣是母妃为我刺的,实则却不是这般……”
她顿了顿,继续道:“我还记得那是六七岁的时候,有一次我在佛前添灯油,没留神打翻了,有一滴溅在肩头,烫伤了,疼得我直哭。后来好了,还是留下一小片红迹,师父看了,也不知道怎么的,便替我纹了这花绣,一直留到今日。”
他听完又是一笑:“佛弟子身上纹这花绣,还真是闻所未闻。瞧来公主这位尊师还是个通达之人,早就算准公主有朝一日会还驾回宫,所以才刺了这茶花。”
“我据实相告,厂臣反来戏言相欺,真的好没道理。”她沉着脸,放下帘子,索性不去搭理他了。
徐少卿却也没再多言,催着马轻快的奔到车驾前方。
一路回到陵川,知府叶重秋早得到消息,率领全城文武官员出城五里迎接,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别有一番盛景。
翠儿竟顾不得礼制,一路奔到跟前,抱着高暧哭得上不来气,劝了好半天才收了声。
徐少卿不愿久留,在驿馆匆匆歇了一夜,便带着高暧和东厂番役上路返京,沿途仍是小心谨慎,免不了餐风露营。
匆匆又是二十几日,一行人终于回到了京师永安。
过了承天门,至五凤楼前,高暧正要换轿子入宫,便见一名中年内侍抱着拂尘缓步走上前来,尖着嗓子道:“太后懿旨,云和公主即刻入清宁宫拜见。”
第31章 西宫暮
天有些阴,潮闷中隐隐透着不安的味道。
回想当初启程去夷疆时,离太后寿辰便只剩月余,如今来回已近两月,寿辰大典早就过了。
自己虽说是奉了皇兄之命,但终究是有意无意的把这事隔过去了,保不齐今日一回来,就要为这个兴师问罪。
高暧暗自叹了口气,面上却不敢表露半分。
徐少卿等她接了旨,忽然插口道:“本督要去面圣,有些话请公主示下,你先稍候。”
那内侍皱着眉,面露难色道:“回督主话,太后娘娘唤得急,奴婢还赶着回去复旨……”
他话刚说到半截,便瞥见那两道冷凛的目光扫向自己,不由得遍体身寒。
“不过几句话而已,若误了向皇上回旨,回头你也是一顿仔细板子。”
“是,是,奴婢糊涂,请督主与公主叙谈,奴婢在旁候着便是。”
那内侍说完,便战战兢兢地退到了一旁。
徐少卿回过头,暗地里牵着她手又向边上挪了几步。
“太后召见,不过是为了些琐事,公主只要仔细些,言语上别冲撞了就无碍,臣这里倒是还有句话想提个醒。”他刻意把声音压低,听着有些古怪。
高暧不觉更是紧张了,忐忑道:“厂臣请说。”
“之前公主让臣查的那件事,如今已有信儿传回来,只是杂乱些,待理清后再告知公主,这倒不必急。臣思量的是,当初那个杀人真凶说不定还在宫中,臣会暗中派人护着,公主此番再回来,凡事也须仔细些。”
其实她早便想过,当年那人既然能在宫中行凶,想必本身就是宫里的人,既然记不清他的样貌,等于便是自己在明,人家在暗,若真是有心加害,凭她肯定是防不胜防。
在这宫里,也只有靠着他,或许还有个安稳。
于是叹口气,点头道:“厂臣说的是,我记下了。”
徐少卿额角两侧微微收着,在眉间蹙成一道浅浅的纹,似是看她这样子仍有些不放心,但终究也没再多说,当下便作辞去了。
一见他离去,高暧这心头就开始发空。
这些日子和他朝夕相见,看得多了,如今人忽然不在,那感觉就愈发寂寥难忍。
她定定神,吩咐翠儿把这段日子在路上断断续续默好的经卷拿来,让她先回北五所收拾,自己则换了宫轿,随那内侍经五凤楼、奉天门、三大殿,一路来到西苑的清宁宫。
天比刚才阴得更厉害了,青砖石上的暑气却还腾腾地焐着,鼻间分明能嗅到那股浓重的泥腥味,乌云黑沉沉的压下来,午后倒像是傍晚,渐渐有些雨滴落在地上,一霎间便蒸得不见了。
下了轿,由那内侍引着进宫,这次没叫她在偏厅候着,径直便到了寝殿。
室内的陈设用度依然如故,只是雕花拱门上的珠帘换作了别样,瞧着像是玉石玛瑙,也辨不仔细。
那重人影躺在里间的软榻上,一动不动,几名宫女立在一旁打扇,但床边伺候的人却装束繁复,并不像是宫人,但模模糊糊只看个侧影,瞧不清样貌。
高暧摸了摸袖筒里的经卷,走近几步,仍在帘外盈盈跪倒,声音不大不小地伏地拜道:“第四女高暧,封云和,叩见母后殿下。”
言罢,伏在地上,暗想这次不知又会跪上多久。
却不料话音才刚刚落下,里间便有个宫女撩帘而出,近前道:“太后娘娘让公主起来,入内叙话。”
她不禁愕然,暗忖今日这气氛有些不寻常,也未及多想,起身随那宫女刚一跨进内室,便瞧见软榻边坐的人一身云肩通袖宫装袄裙,赫然竟是皇后婉婷。
等近前再看,就见顾太后平卧在那里,头缠额带,双目微阖,面色沉灰,略带着些病容。
皇后脸上也正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阴沉,见她进来,先是一笑,便侧头过去道:“母后,云和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