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回去

  糖芋儿直直地立着,他欲言又止地看向言砚,片刻后,皱眉问:“言砚,你说,我以前是个什么人?”
  “我怎么知道?”言砚摆弄着银针,不以为意道。
  “你感觉呢?”
  言砚将银针拿出来,看向糖芋儿,看出了他的不安,调笑道:“依我看,估计是个自以为是我行我素的小王八蛋!”
  糖芋儿:“……”
  言砚走近,揉了揉他的脑袋:“别担心了,该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呵…”
  言砚笑了声,调笑道:“怎么?担心你忘了我啊?想起一段,又忘了一段,哪有这样的道理,要是你忘了我,我还谢天谢地呢,省得你总给我找麻烦。”
  糖芋儿瞪了言砚一眼,道:“我不是怕忘了你,要是真忘了也没什么,我是怕…我会不记得这种感觉…”
  言砚心中一动,追问道:“什么感觉?”
  糖芋儿抬眸,看向言砚的眼睛,启唇似乎是要说什么,最终低下了头,轻笑了一声,带着笑意道:“等我痊愈了就告诉你。”
  言砚:“……”
  他莞尔一笑,道:“好啊,等你痊愈了再告诉我!”
  忙活了两个时辰,言砚终于将糖芋儿体内的银线引了出去,看着木盒子那个一接触空气就变成了一根白骨的银线,言砚如释负重地靠在了床头,在安神香的作用下,糖芋儿还没有醒,想到他昨晚似乎没睡好,言砚又添了些安神香,带着浮屠骨出门了。
  已经黄昏了,街上热闹不散,言砚来到风雪台客栈,沈一流刚好在吃晚饭,言砚大叫一声:“叔啊!”
  沈一流筷子一抖,鱼肉就掉到了桌子上,沈一流:“……”
  言砚笑着走了过来:“吃鱼啊?不怕被卡着?你们年纪大的人就别吃这么危险的东西了。”
  “滚蛋!”沈一流没好气道。
  言砚给自己添了双筷子,笑意不减道:“你明天就走了?”
  沈一流看起来非常郁闷:“小花说我再不回去,就跟姓邢那小子私奔去,你说你们年轻人就这么没耐性的吗?”
  言砚道:“这事儿拖不得,你说万一邢犹眠变心了,你让雨时花去哪里哭啊?”
  “他敢!”沈一流拍案而起,引来许多人的注视。
  言砚示意他坐下,道:“所以说啊,拖不得。”
  沈一流似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然后才看向言砚:“你这满面春风的,捡钱了?”
  “哪有这种好事。”言砚嗔怪道,然后把一个小盒子递给了沈一流。
  沈一流狐疑地打开,看见了里面有根银针粗细的白骨,纳闷儿道:“你送给小花的簪子?这也太细了吧?”
  言砚无语道:“给你的。”
  “给我?”沈一流奇怪道:“我又不成亲,要这细巧玩意儿干吗?”
  言砚忍无可忍地提醒道:“浮屠骨!”
  沈一流猛地瞪大了眼睛,宝贝似的捧住了盒子:“这就是浮屠骨,我了个乖乖,那小子的毒解了?”
  “本神医什么毒解不了?”言砚洋洋得意道。
  沈一流爱惜地看着盒子:“你给我了?”
  “给你了!”言砚大方地挥了挥手,然后道:“就是不知道毒性在不在了。”
  沈一流宝贝道:“没事没事,我回去研究研究。”
  言砚点头:“那行,等过两天回去了,我和齐昭一起去万毒宗参加雨时花的大婚。”
  “行。”沈一流豪爽地应道:“对了,再带上糖芋儿那小子!老子再跟他过两招,听说他连鹿鸣那老不死的都打得过。”
  “他?”言砚迟疑了一下,然后将目光投向窗外,故作随意道:“他毒解了,恢复了记忆,该回家了,估计就…不会回去了。”
  “啊?”沈一流颇为遗憾道:“那太可惜了。”
  太可惜了,言砚心想。
  言砚从沈一流那里出来后,竟然有些不想回客栈了,他心里有些忐忑,糖芋儿恢复记忆了吗?他以前是个什么样的人?还有,他要对自己说的话是什么?言砚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一直晃到月上枝头才回客栈。
  他停在门外,伸手碰了碰门,犹豫着打开后要说什么,许是觉得自己太矫情了,言砚一鼓作气地推开门,床上却空无一人,言砚心里一惊,走近了两步,却发现糖芋儿正屈腿坐在窗沿上,言砚偷偷松了口气,他刚想打声招呼,糖芋儿就开口了。
  他看了过来,神色古怪道:“言砚。”
  “嗯。”
  他继续道:“我怀疑我没有过去。”
  “什么?”言砚诧异道。
  糖芋儿揉了揉脑袋,略显茫然道:“我…还是什么也想不起来。”
  言砚第一个想法是,难道毒没解干净?他三步并作两步走到糖芋儿跟前,不由分说扯开了糖芋儿的衣襟,胸前的花瓣已经消失了,言砚讶异道:“不能啊,毒已经解了。”
  言砚灵光一闪,对啊,他们一直以来都以为糖芋儿的失忆是浮屠骨造成的,可是这种说法并没有依据,难道糖芋儿体内还有别的毒?言砚皱眉拉起糖芋儿的手替他把了把脉,脉搏正常,没有中毒的迹象,那糖芋儿为何还什么也想不起来。
  言砚安抚道:“你别着急,许是要过段时间,实在不行,我们再想办法。”
  “不用了。”糖芋儿低声道。
  言砚安慰道:“别放弃啊,那什么,你不是还有容美…容公子的吗?再问问他也不迟。”
  糖芋儿整理好自己的衣襟,摇了摇头,轻描淡写道:“不用了,言砚,我们…回世安吧。”
  言砚怔住了:“啊?”
  “我不想想了。”糖芋儿直视言砚的眼睛:“我估摸着自己以前算不上什么好东西,想不起来也好,我想开了。”
  言砚还处于震惊中没有恢复,实在是糖芋儿前段日子总执着找回自己的记忆,他这一下子放弃了,言砚还不太习惯。
  言砚良久未回过神:“你…不想回家吗?也许你家中父母健在,再或许…你还有心上人呢?”
  “你瞧阿遥。”糖芋儿突然道。
  言砚莫名其妙道:“我瞧他干什么?”他又没有你好看。
  “他是个杀手,你看出来了吧,”糖芋儿摊开自己的手掌,上面有许多深浅不一的茧子,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手心:“他叫我少主,这说明也许我也是个杀手,你说的那些…父母啊还有心上人,和我没有关系。”
  言砚:“……”
  糖芋儿放下手掌,重新看向言砚的眼睛:“但是以后我想与你有关系。”
  言砚:“……”
  “只要能想起关于你的所有事,只要能记得你的一切,以前的事对我来说,并不重要。”糖芋儿认真道。
  不得了了,言砚心想,这算是表白吗?
  “只是,欠你的钱没法儿还了。”糖芋儿无奈地笑了下。
  言砚心道,那他娘的还要啥啊!不要了。
  糖芋儿从袖子里掏出被言砚赎回的玉佩,毫不犹豫地递了过去:“这个给你。”
  言砚平日里利索的嘴皮子此刻说不出一句话来,他没有接,只是道:“还不了就算了,你不用拿这个来抵押。”
  “我没有要抵押的意思。”糖芋儿固执地举着玉佩:“这是我唯一自己的东西,我送你的。”
  送的?
  言砚脑海里突然出现一句话: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
  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言砚心里前所未有的慌乱,关于他和糖芋儿的关系,他还要好好想一想,但他还是鬼使神差地接过糖芋儿手里的玉佩,糖芋儿蓦地就笑了:“等你玩够了,我们就回世安吧。”
  良久,言砚缓缓道:“好,我们回去。”
  次日,言砚去找齐昭吃饭,惊奇地发现齐昭不见了,并且留书一封,说自己跟沈一流去万毒宗玩几天,让言砚别去找他,也别告诉别人他的行踪,别人?别个屁啊,不就是那容小美人呗,言砚心想。
  言砚心里纳闷儿,齐昭那么害怕沈一流,为何会跟他回万毒宗?难道他跟容旭遥又发生了什么?竟然都躲去万毒宗了。
  正这样想着,言砚就看见容旭遥气势汹汹地进了客栈,开门见山地问道:“齐昭呢?”
  言砚不动声色地将信纸藏了起来,道:“不知道。”
  容旭遥阴沉着一张脸,尽量平心静气道:“言神医,还请你告诉我。”
  言砚还是护着齐昭道:“我真不知道,他就告诉我他离开一段日子,没告诉我去哪儿。”
  容旭遥不阴不阳地嗯了声,言砚忍不住问道:“你们怎么了?你又欺负我师弟了?”
  “床笫之事,言神医确定要听?”容旭遥眯眼冷冷道。
  言砚兴趣盎然:“说来听听。”
  “……”容旭遥哼了一声,直截了当道:“我把他睡了!”
  言砚:“……”
  言砚勃然大怒:“你太不是个东西了!他之前刚被你吓着,你还唐突他!你不是说你不在乎上下的吗?”
  容旭遥怨毒地看着言砚,冷冷开口:“要是他嘴里没有喊师兄活着师妹,我没什么不肯的!”
  言砚:“……”
  “嘴里喊着别人,还想睡我?他娘的还真别想!”容旭遥毫不客气道。
  言砚瞥了他一眼:“嗨呦,这给你能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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