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赊美人心_分卷阅读_59
“你不在的时候,隔壁住的那户出事了。”
“出了什么事?”檀婉清终于从精致的画本中抬头看了瑞珠一眼。
“那户大房带了一群下人来,把那个外室小娘子打的半死不活,若不是粮贩及时赶过来,脸都差点毁了,幸好小姐不在,那场面真吓人,就跟泼妇骂街打架似的,一点规矩都没有。”
瑞珠说完看小姐的脸色,那眉眼是一点都没动,一看就知没往心里去,她有些急了。
“旁边住的是个见不得人的外室,平白的跟着矮了一截,要我说啊,咱一开始就不应该在这里租房子……”
檀婉清左耳听,右耳过的翻过一页,随口道:“那你想住哪儿?”
瑞珠立即来了精神:“还有哪啊?当然是守备府啊!小姐嫁给谢大人后,自然要进守备府。”
她忙凑进了道:“大人他昨日又让人往屋里送东西了,现在西房都快塞不下了,连招花盆都抬来了。”下一句话她没说,那些东西,看着分明就是聘礼嘛,瞧瞧,连生贵子寓意的东西都送来了,这暗示有多明显,那就等小姐的一句话嘛,连她这个丫鬟都看的门清,小姐她怎以能无动于衷呢。
“瑞珠,水壶没水了。”
瑞珠顿时一撅嘴:“小姐休想支开我,我是为了小姐着想的,谢大人虽然品级低,好歹卫安城里能护着小姐,嫁了以后,小姐就算在这里横着走都使得,而且你和谢大人都……”
以前这话她可不敢随便说,可现在她与小姐逃了出来,相依为命这么久,胆子也变得越来越大,小姐待她也越加宽容,大概她们彼此都只有彼此了吧,而从心里她也是越来越想小姐好的。
其它担心的话她还没敢说出口呢,谢大人现在心里装着小姐,每日都要过来,衣食起居的,什么都要问的仔细,以前她还觉得这人是不是打蛮子打得多了,人都个蛮子一样,小姐嫁给这样冷冰冰的人,以后能有什么好日子,一开始的时候,她也一样的想法,能避则避,能躲则躲。
可现在,这么久了,人的好赖也看在眼里了,连瑞珠都觉得原来的自己是错了的,这个人表面看着太严肃,可实际是个外冷内热的性子,还没娶回去,就已经操心宅子里所有衣食住行,今天三餐吃了什么,看了哪些画本,去了何地,是否安全,无论多忙,都要细细的问过,就连三餐备的菜肉,都会提前让人送来,极口雪燕又送来两匣子,也不知道是从哪弄来,卫安弄这东西可不容易。
现在弄的宅子里什么都不缺,她就是想花银子,都没地儿花去。
不仅喜欢小姐,还顾家,她都能想象如果小姐嫁过去了,什么心都不必操,一切都打理的好好的。听说到现在身边连个侍妾都没有,她都想说,小姐的运气太好了,这样的人,除了品级低些,才学上差了些,略粗鲁了些,其它地方,已是极为难得了。
而且,谢大人年轻有为,不知是卫安多少女子理想夫婿,小姐如果再拿乔拖下去,到时被人捷足先登了可如何是好,她家小姐是绝对不肯做人小妾的。
檀婉清被瑞珠的话说的一阵头疼,忍不住冲她摆手,看着瑞珠气呼呼起身掀帘出去了,心道:这丫头是越来越没个丫头样了,当初还是个小不点领进府时,看到她还哆哆嗦嗦的,胆子只有芝麻大小,现在都敢冲她大小眼,摔帘子了。
可是她说这话背后的心思,她又何尝不知道。
就连一向坚定的她都开始动摇起来,算着日子,不知徐锦是否已到了京城,来年五月前钰棋能否赶来卫安。
这样一起,心头就越发起慌来。
那种忐忑不安让她一面想着逃开束缚,离开此地,才是对自己对他人最好的结果,可一面她却违背初心,越来越依赖于他,并且,越来越享受着那份可靠的,嘘寒问暖的,无微不至的照顾。
可是对自己而言,这一切注定短暂。
就算他愿意一生无子,她也未必能多陪他十年。
即知早衰,何必误人误己。
她发呆的望着手中的画本,却心乱如麻,不知该如何是好……
第七十三章
时间已至腊月,外面下起了大雪,雪花如鹅毛般飞舞,只消一夜的时间,便积了厚厚一层。
冬夜的清晨,寒风料峭,室内却是一片炭火融融之景。
锦被之中,除了暖意的体香,还加杂着未散去的些许缠绵悱恻之气,向来畏冷的人,夜里总是反复,可是这些日子却能一夜酣睡至天明。
夜里风雨刚歇,清晨天方露晓,卧在枕上,黑发散了一身,睡的正香的女子感到身旁环着她的热度突然离了开,早已习惯贴着那滚烫热意的人,下意识的向要离开的人靠去,恋恋不舍的将面颊贴上,只觉那暖意,要多舒服有多舒服,哪怕是让她日日贴着也愿意。
哪知她这样的姿态,便是□□,也要融化了的。
纤纤素手,皓腕露形,探出柔软的锦被中,全身未来得及着小衣,雪白如一尾牛奶浴中的美人鱼,此刻正下意识不想离开习惯的暖意,而顶着满头黑发,惺忪朦胧,醉颜微酡的缠绵挽留。被子因翻身的动作掀开了一角,一片白雪,隐隐的春光,两点桃粉,嫩的如春天最早含苞的桃花瓣。
“嗯,不要走……”还在梦中的女子,娇莺初啭,嘤然有声。混混沌沌间只随心意任意而为。
本要果决悄声离开的男子,扶着她的肩膀时,自制力强烈摇动,借着初晓时的光亮,看到眼前的“景色”及睡意朦胧,依赖着他娇欲滴腮的脸颊,和那丹唇桃红、皓齿内鲜的唇舌,再难以狠心离开,温热的吻落在女子脸上,反反复复流连不去,不知温存了多久,才不得不套上衣衫起身离开。
当檀婉清起床的时候,已日上三竿,书院那边早停了课,过年前后,着实清闲起来。
院子里又填了一个小丫头,给瑞珠做伴儿。
人是谢承祖领过来,丫头一家子活不下去,后来投奔卫安,现在正住在外城,小姑娘手脚利索嘴巴甜,进门就叫夫人,虽然年纪小了些,不过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洗衣刷碗割草喂羊样样做的起来。
小丫头原名儿叫正月,据说,出生在正月里,爹娘就取了这个名儿,既然是生日,檀婉清也未改,与瑞珠仍唤她原来的名字。
现在的院子已不是当初刚搬来时的模样,瑞珠早时就有些打理不来,光厨房与院子的三头奶羊,就够她忙活一天,现在有了帮手,着实能歇口气。
早上瑞珠听着东屋有动静,和正月进来的时候,小姐已着了衣衫,套了绸袄,披着满头的乌丝,正支起轩窗透气。
“小姐,外才下过雪,寒气湿气那么重,你病才好几天,又着了风寒可怎么办?晾屋子也要等正午太阳最热的时候……”
檀婉清神情略有些尴尬,瑞珠哪里知道其中原由,她与谢承祖二人体味颇重,单独闻着还好,可暖香与鹿香相交在一起,怎么是普通的腥檀可比,就算她醒来时,熏到也要脸颊燥热,极不自在。
好在屋了不大,开了片刻,气息透的差不多了,也就任瑞珠不满的将窗户关上,然后熟练的伺候檀婉清洗漱穿衣,正月在炕桌上摆饭菜的时候,一边摆一边偷偷看着。
第一次见到守备夫……小姐的时候,她的眼晴瞪得溜圆,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人儿,就算现在见的多起来,也不会局促紧张了,可仍然觉得一举一动都像画儿里面走出来的,用她娘的话说,那就是不食人间烟火,不是跟她们一起吃五谷杂粮长大的。
檀婉清脱了昨日绿面毛边绸袄,换上了新做浅绿色罗衣小褂,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纤纤细腰不盈一握,面色泛红,倚于塌上歪斜惫色的坐着,有一搭无一搭的饮着温热的蜜水,任着瑞珠打理三千青丝,慵懒之意毫不掩饰。
待梳洗完毕,坐于桌前,这吃的……实在丰盛的很,她看向瑞珠。
自从正月来后,瑞珠就不再同檀婉清一起用饭,说是不能坏了规距,让下人看笑话,此刻站旁边边布着菜边道:“这不快过年了吗,谢大人让人送来不少年货,厨房都塞满了,大人还道以后每餐多加两道菜,一道点心,说小姐太瘦了,得多补补,我觉得谢大人说的对,所以小姐你就多吃点吧……”
檀婉清看着桌子上一碗每日铁打不动的紫羊奶,一盅蜜枣燕窝,一道山栗粥,加上一湾竹荪鱼元汤,现在又多了昨个慢火煨了一夜的玉参焖鸭,及一碟碧绿桂鱼卷,外加两道点心,什锦果盅与南瓜米果。
这……仿佛又回到了檀府的日子。
檀婉清有所察觉的抬头,只见屋子里不知不觉的早就没了原来的样子。
家私换作花梨木,矮桌处安放美人榻,悬的红色的帷帐,铺满了锦被绣衾,她视线上移,墙上的名家的墨宝,下移,案上摆放的白玉香炉,手里用的也是青瓷盘白玉碗,便是梳妆台也不知何时多了两匣子明晃晃的珍珠金银翡翠……
哪里还是以前的那个简陋的居室?她居然习惯得如此自然。
可城外分明还有一群难民吃不上饭,以谢承祖的心性,或许会给她他所拥有的最好的,但绝不会动用官库银两民财民膏,可以他朝廷五品官阶俸禄,一年有个百八十两,也算做了回官了,别说是做了三年两年,就算做个十年八年,吃西北风存下来的银子,也绝对置办不上屋里这些东西。
“你家大人哪来的钱?”自从丰犁回来,瑞珠就今天拿出一件东西,明天拿出一匣事物,别人不知这东西哪来的,她定是知道。
“小姐!”瑞珠一听涨红脸,“什么是我家大人,那是小姐的夫婿,小姐你再这么说……”
檀婉清一听这个脑子就大,立即打断她:“好啦好啦,你现在越来越烦了,东西哪来的。”谢承祖拿来的不假,可他是从哪弄拿来的?以她的了解,那男人是绝对不会把当年被封了的檀府里挖出来的东西,回送给她。
“小姐都不知道,我哪知道?不过听搬东西过来的几个武官诉苦说,这两年带兵剿匪的金银之物,属于大人的那一份,大人没要,让底下的几个人分了,然后……”
瑞珠想到搬东西来的那个人苦逼兮兮的脸色,觉得十分好笑:“他们说大人丰犁回来后,又挨个讨了回来……”
檀婉清听罢,也目瞪口呆了会儿,谢承祖偶而也有些无赖,她倒是知道,兵痞兵痞,可……给了别人的东西再要回来,这……
这脸实在太大了点,不能想象了。
当初谢承祖下令剿匪养兵就定下了规距,毕竟与匪也要以命相拼,谁人也不是无私的,大家都有家要养,没家的也要娶成家立业,冒着命的风险剿了匪窝,最后剿的金银珠宝全充了军库,这谁也不干啊。
于是就定下每次剿匪,最后活下来的所有人按功劳分所有钱财十分之一,另留相应的银钱作为抚恤,交给死去的兵士家人,剩余全部充入军库。
若是遇到个收获丰厚的匪窝,十分之一是十分可观的,只不过再多的东西也耐不住更多的人分,百来号一分推,到手的就很少了,就算如此,也仍然比军晌更诱人。
这两年,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跟着谢承祖的几个雷打不动每两次就有一次去剿匪的小将领,着实靠剿匪存够了老婆本,纷纷娶妻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