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贤妃唐宫日常_分卷阅读_149
太宗曾言:“自古皆贵中华,贱夷狄,朕独爱之如一,故其种落皆依朕如父母。”他这个天可汗不是白叫的,对待各族人民,他可谓一视同仁。
如此这般,大唐辽阔的国土和太宗对商业发展开放的态度,为东西方来往的商人提供了安定的环境,使得丝稠之路上的商旅不绝于途。大宗的货物在东西方世界往来传递,使丝绸之路成为整个世界的黄金走廊。3
攘除了内忧外患之后,太宗又想好好放松一下了。恰逢工部尚书阎立德主持修建的翠微宫竣工,太宗便推说京城闷热,带着徐慧去往翠微宫避暑。
翠微宫地处秦岭北麓,乃避暑佳处。修成之后,太宗便入住含凤殿,在此处理朝政。
不同于以往在宫里的时候,这回徐慧也同他一起住进了含风殿。原本她是不肯与太宗同住的,太宗推说给徐慧修建的宫殿还在修,这才把她骗了进来。
结果没过多久,就被徐慧给揭穿了。翠微宫统共就那么大,徐慧很快就转了一圈,发现根本就没有什么还未修建好的地方。
太宗急忙扮可怜,搂住徐慧不放。那凄惨的样子,让她想起先前高士廉去世时,太宗痛哭流涕的模样,瞧着委实让人心疼。
她只好妥协,自此与他同吃同住,两人更加亲密无间。可惜的是,徐慧的肚子还是一直没有动静。
好在朝臣也知道陛下年岁渐长,精力不似以往,也不闹着让他雨露均沾,给了他二人一个清静。
许是远离了规矩森严的皇宫大内,太宗心情很好,时常带着一群大臣与后宫驾幸翠微宫,流连于美景之间。
这日太宗突然文思泉涌,于是提笔写下《小山赋》。写就之后,太宗又觉得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便命众人也来应和一番。于是前朝有许敬宗挥毫写下了《掖庭山赋应诏》,后宫里徐慧也奉上了一篇《奉和御制小山赋》。4
有了徐慧珠玉在前,旁人就都不敢再吟诗作赋了。太宗自己作了诗过了瘾,又听了徐慧的佳句,也不再奢求旁人之作。
如此安生地过了几个月,徐慧只觉太宗在这翠微宫里格外的轻松快活。谁知没过多久,太宗竟又指责翠微宫宫室小气,辱没了大唐威仪,又让人重修了玉华宫。
这看似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耗费的钱财数不胜数。
那玉华宫本是隋炀帝吃喝玩乐的地方,豪华气派,极尽奢靡。包括飞山宫在内的庞大建筑群,都是用无数黄金白银甚至能工巧匠的生命堆积起来的。
对于太宗的这一行为,徐慧十分不能理解。她想,若魏征在世的话,一定又会把陛下骂个狗血喷头吧。可魏大人已经不在了。书写着他谏言的屏风,也被陛下丢在了长安皇宫。
她期待着朝臣里会有人站出来反对太宗穷奢极糜的行为,可让她失望的是,就连以往敢于得罪陛下的长孙无忌,也都不敢说话了。她怎么忘了呢,如今的长孙无忌可是太子太师,他的一举一动,都有可能牵连太子。
只有太子点头,长孙无忌才敢冲上来和太宗对骂。可太子敢吗?
李治本就生性单纯,甚至有几分温软。原本他就担心自己会被太宗换掉,又哪敢在太宗心情正佳的时候站出来指责自己的父皇?
徐慧又把希望寄托在朝中每一个说得上话的大臣身上,可是最终他们的沉默都让她无比失望。
到底还是晋阳最懂徐慧,一语道破了她的期盼。还不及徐慧欢喜,就听晋阳兜头泼了她一盆凉水般,凉凉地道:“徐姐姐,你还是死心吧。今时今日,哪还有人敢顶撞耶耶呢。”
☆、第100话
徐慧轻轻蹙眉,追问道:“兕子,你这是何意?”
“徐姐姐难道没有发现吗?耶耶自打大病一场过后,性情大变。如今连我在他面前说话,都要小心翼翼。”晋阳满面愁容地说:“其实这也并不奇怪。我读史书,发现历代帝王,甚至明君,到了晚年都颇有几分糊涂。”
她这话说得十分直接,若传出去,可是实打实的大逆不道之罪。晋阳也是信任徐慧,才会把自己内心的想法说给她听。
徐慧闻言露出几分惊讶,但并没有指责晋阳的大胆之言。她想了想,若有所思地道:“许是我长伴陛下身侧,朝夕相处,故而并不觉得他的改变有多么惊人。可如今细细想来,陛下自从亲自攻打高丽起,的确有几分异常。”
在徐慧的认知里,太宗虽偶有小打小闹似的犯错,但总体上来说,他是当之无愧的圣明君主。可近两年来太宗的行为,可真是越来越让她看不透了。
他下旨修建汤泉宫也就罢了,竟还接连重建了翠微宫。这还不够,如今又要重修玉华宫。这和当年穷奢极欲的隋炀帝,又有多少分别?
好像只差了一个“荒淫无道”吧。若他再年轻个十几岁,保不齐他还真能做出那般一日御几女的荒唐事来。
晋阳道:“徐姐姐,我从小就和那些朝臣们打交道,我知道他们心里想的是什么。”
见徐慧以眼神询问自己,晋阳道:“他们想要的,无非是安然度过这一朝罢了。在他们看来,耶耶没有几年可活,只要熬到九哥继位,他们的好日子就来了。”
晋阳的话虽然难听,但徐慧心知肚明,她说的是实话。
疯狂之后,往往便是灭亡。大臣们可能都是觉得太宗没剩下多少日子,没必要和他较劲,这才由着他胡来。
她长叹一声,附和道:“你说的没错。没有人想要死在改朝换代之前。”
若是看不到黎明的曙光也就罢了,若是已经看到了那般充满生机勃勃的景象,又有谁不想一睹日出东山的盛景呢?
“徐姐姐,”晋阳劝她,“你也别太放在心上了。其实修建一个玉华宫,以大唐的国力还是绰绰有余的。”
徐慧摇了摇头,“我怕陛下并不满足于此。陛下若再这般下去,只怕晚节不保。”
晋阳看出徐慧的意思,连忙劝道:“姐姐你虽得宠,但千万不要冲动行事。耶耶已经不是以前的耶耶了,你可千万不要激怒他啊。”
“你放心,我自有分寸。”徐慧摸了摸晋阳的头,柔声承诺道。
整整一天,徐慧一直在回想自己与晋阳的对话。她还想起当年立太子之前,她同韦贵妃所言。
很多时候,袖手旁观与推波助澜无异,比如现在。她若眷恋圣宠,不出面劝阻陛下,只怕这一辈子都要良心不安。若是内心不得安宁,万千宠爱又有何用呢?
徐慧下定决心,鼓足勇气,打算与太宗长谈一番。
时至今日,她才意识到魏征当年是多么的勇敢无畏,才能一次次将生死置之度外地触怒帝王。
自打移居翠微宫以来,太宗疏于政务,每晚沉醉于歌舞佳宴之中。徐慧不爱作陪,很少同去。他知她喜欢清净,也不勉强,只等天色渐晚,宴会散去的时候再回含风殿。
晚上到了就寝的时间,徐慧没有像以往一样洗漱上塌,而是衣衫齐整,跪坐在含凤殿大殿等他。
太宗回来,直接进了卧房,却见不到她人。他愣了一下,心脏突然漏跳了一拍,连忙询问宫人徐慧何在。听说她在大殿里长跪,他慌忙去寻。
大殿里没有点灯。一片黑暗中,徐慧静静地跪坐在那里,似是陷入了沉思。
太宗带人过来的时候,烛光映出她白皙的面容,清丽脱俗,眉眼间却染上几许轻愁。
“慧儿?”
他轻声唤她,好似害怕会吓到她一般,声音温柔和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