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下乡

  男人有个凶悍一点儿的老婆算不得大事,关起门来钻床底下,说不出来就不出来的硬气,其实每个男人都有。云浩知道这样一个老婆的价值,云家孤儿寡母。又是异乡人,能在晋阳城里立足不容易。既然男人只有八岁,那女人也只能顶起多半边天来。更何况,这女人本就是晋阳城里的地头蛇。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说的是黑道。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说的也是黑道。这种伴随着人类进步而成长的组织,无论在东方和西方都广泛存在。或者说有人的地方,就会有两种秩序。一种是法律,另一种就是地下秩序。
  滚地龙死了,钻山豹残了。可还是有很多人,想给滚地龙报仇。其实这些人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你不知道究竟哪些人想给滚地龙报仇雪恨。可能是茶摊上的老伯,也可能是蹲在街角的半大小子。胳膊上刺一个花一个字的未必是黑道分子,和蔼善良的百姓也可能是披着羊皮的狼。
  云浩就曾经看到过满身刺青的家伙给老年人让座,戴着眼镜斯斯文文的家伙张嘴就骂街。见过洗头房里卖身的失足女,因为她有一个瘫痪的丈夫。也见过跟人开房的良家少妇,因为她有一颗爱慕虚荣的心。
  坐在马车上,晃晃悠悠脑子里就开始胡思乱想。家里有一只凶悍的母老虎,为了活的久一点云浩决定跟着囡囡和吴家阿婆下乡,去看看属于自己的那份土地。话说李渊将地转给他的时候,只是和柴绍走马观花的看了一遍。
  李家……哦不!现在叫做云家庄,距离晋阳并不远。只有大概十几里路的样子,马车一会儿就将云浩和囡囡祖孙带到了庄子上。
  原本这是李家巨大庄园的一部分,这五户佃农就是负责耕种附近这几百亩地。所以,自然而然的形成了一个村落!
  庄子很小,五户人家五座院子。拱卫着中间一座最大的院子,那里原本是李家的别院。用来夏季避暑,三进三重的院子李渊眼皮都不眨就送给了云浩。
  贫穷似乎是原罪,跗骨之蛆一样的缠绕着汉民族。五胡乱华以来,整个华夏北方遭受了严重破坏。大隋建立不过短短的时日,土里刨食的庄户远没有恢复元气。
  汉民族似乎与土结下了不解之缘,修筑城墙用土。盖房子,当然也用土。清一色的土坯房,房顶上盖着厚厚的草。山墙上开个窟窿,就算是窗户。阳光下远远的看去,金黄色一片,倒是很耐看。不过想想即将到来的严冬,云浩心底就开始发沉。住在这种房子里,真的是取暖基本靠抖。
  家主前来巡查,作为庄户头子,刘老六早早的就带着几家男人等候在庄子路口。两旁的树木已经开始落叶,枯黄的树叶随着已经开始凉下来的风漫天飞舞。云浩觉得,这场景可以请张艺谋来拍电影。
  一大排男人对着一个孩子点头哈腰,这不是电影里的传奇。而是真真正正发生在眼前,等级森严的封建社会。土地所有者对佃户来说就是天,对于这些佃户来说,云浩客串了老天爷的角色。
  “家主,怎么有工夫来乡下住。”刘老六不明白,暖和的城里不待,为毛要来这乡下喝风。高大的城墙,不但能够阻挡突厥人的铁骑。同样也可以阻挡寒风的侵袭,冬天待在城里,可比待在荒郊野地的庄子上舒服多了。
  “城里待着没事儿,过来走走,看看乡下的风光。”云浩小大人似的下了马车,昂头挺胸站在刘老六面前。
  哦!吃饱了撑的!
  这是刘老六的心里话,当然,这种杀千刀的心思他不敢说出来。云浩不能杀他千刀,加租还是可以的。对于庄户来说,没有比家租更让人害怕的噩耗了。
  李渊送给云浩的青砖瓦房矗立在五座茅草院落中间非常高端大气上档次!三进三重的院子,地面上都铺着鹅卵石。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就不知道这玩意走起路来咯脚?
  院子里没有仆役,平日里就只能是庄户们在打扫。昨天接了张妙柯的话,整座院落被打扫得很干净。
  厅里有椅子,看样式就知道是云家木匠的手艺。漆皮泛着亮光,一看就是新产品。
  “坐,都坐!庄子里的收成怎么样啊!”云浩一句话可算是坑苦了有资格坐的老家伙们。
  刘老六脸上带着笑,屁股边搭在椅子上练习骑马蹲裆式。旁边那位更惨,不过坚持了一会儿,就有一种三花聚顶五气朝元的境界。
  “回主家的话,咱们庄子上一共二百亩土地。由咱们五户人家共同耕种,你看看这家里头都有五六个棒小伙子。加起来,也有三四十人。加上妇孺,其实也有小一百号人嘞。去年的租子留守府收了六成,剩下的四成大家凑合一下,对付过一年倒也能成。只盼着来年风调雨顺,能给庄子上带来好收成。”
  二百亩地养活近百人,人均合两亩地多一点儿。李渊这个黑了心的家伙,居然要收六成的租子。鲁迅先生说,翻开中国历史他只看到吃人两个字。现在云浩算是明白了,这真他娘的是在吃人。
  “只剩下四成,你们怎么够吃。为什么不多开垦一些荒地?难道说,这周边的地都有了主?”云浩有些不解的问道。
  “回主家的话!唐国公府里收六成已经算是厚道的了,听说皇庄上要收七成嘞!您是贵人,有所不知。这地不能年年种,人力有穷尽时,这地力也是一样。每隔三年,就得让地缓一年歇歇地力。
  这庄子周遭的土地,倒也不都是有主的。可无主的地都离城远,万一突厥人杀来了。根本来不及逃到城里去,其实咱们的庄子已经算是远的了。出了晋阳城五十里,没人敢种地。就算是种了,也会被突厥人抢了去。辛苦耕作一年,到头来颗粒无收不说,还有性命之忧。”刘老六似乎说到了伤心处,说着说着,眼泪都快下来。
  几个人正在屋子里说话,忽然一个小男孩儿跑了进来。大声喊着:“不好了,不好了。地火!地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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