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7章 犹记姑苏

  苏州府渡口越来越近了,他长呼一口气,双唇微微上扬,他的理想,虽然很宏大,但总要脚踏实地一步步的去做,至少他正不断的向前走,如此,又何惧路途遥远呢?
  舟泊渡口,三顶青帷马车从渡口轻装简行去往“上有天堂下有苏杭”的姑苏之地。
  提起苏州,给沈康印象最为深刻的不是旁的,却是那一腔复国之志的姑苏慕容复,虽然此人武功高强,威名远播,英俊潇洒、风度翩翩。
  但一生营营役役,干下无数错事,即使沦为卑鄙奸诈之徒也在所不惜,只为能重登龙位。最后众叛亲离,千方百计条条不成,以至于精神失常,误了一条小命。
  每每想起金庸笔下所描述的,姑苏城西三十里外的洞庭苇塘深处燕子坞参合庄,与庄中的美人美景,却难免有些期盼的。
  马车缓缓驶入苏州府,沈康撩开车帘看向窗外,天空飘散着轻盈的小雪花,雪花落地,却化成了水,青石板路上显得很是潮湿。
  目光所及之处,皆是白墙黛瓦林立,又多拱桥造型秀美,让沈康颇有目不暇接的感觉。
  马车缓缓行了一盏茶的功夫,便停在了一间客舍前面。
  三少分别下车,自有下人前去安排交代。
  安排妥当,便由店家带着穿前厅进了后院,后院园中种着绿竹蹙蹙,转过门庭,又见小楼。
  小楼的两端为白粉墙,使外观显得轻快活泼,底层和上层大致相同,前后空间开敞,底层前后外檐都为长窗,上层也有作长窗,内为雕花精妙的栏杆。
  楼中半墙半窗,透光不如北方建筑明亮,墙上辟砖框景窗,却让人感觉新鲜。
  小楼两侧为山墙,也辟砖框景窗。
  从外面看着颇具意趣,只是适逢阴雪气候,而显得阴暗潮湿,但当沈康走进楼中,却意外的发现,室内空间很是高敞,仔细一瞧,才明白这小楼并无吊顶,所以才显得举架较高。
  屋里生着炭火炉子,倒是暖和,江柳愖一进了门,便一耸双肩,将大氅抖了下去,动作极其浮夸。而更加浮夸的是,武阳竟然一把接住了江柳愖抖下来的大氅,顺手递上了暖手炉。
  江柳愖自然而然的接过暖手炉,龇着牙笑着坐了下来,道:“诶呀呀呀,鱼米之乡,不愧是鱼米之乡,这一路而来遇上多少亭台楼阁,最是那小桥座座,显得朦胧秀美,最为重中之重的是,哈哈哈。”
  他乐不可支,似乎控制不住兴奋与笑意,道:“没有山!啊呀!没有山呀!哈哈哈哈哈!”最后,咬牙切齿的道:“小爷再也不登山了!绝不!”
  沈康抿唇而笑,一撩衣袍,坐在了江柳愖对面,回道:“姑苏城内哪来的山峦,出了城,自有高山等着江兄!”
  江柳愖一听这话,脸都白了,眨眨眼,问:“你这话莫不是逗我的吧?”
  王麓操努努嘴,偷偷的暗笑,慢条斯理的脱下外衣递给下人,坐下身来,抖抖衣袖,道:“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这寒山寺寒山寺,可不就是在寒山之上?”说着,他狡黠的朝着沈康眨眨眼。
  沈康心领神会,点着头微笑道:“正是呀!”
  江柳愖表情僵硬,垂头想了想,道:“咱们不是要去探访寒山寺吧?”他转头看向武阳,笑着问:“武阳,小时候你常背着公子,不知现在还能不能背的动了?”
  武阳哑口无言的看着他,抽抽嘴角,用可怜兮兮的眼神看向王麓操,又看看沈康。
  王麓操抬手以折扇指着江柳愖道:“你莫欺负武阳,也不垂头瞧瞧自己那肚皮,还想让武阳背着你上山不成?”
  江柳愖一撇嘴道:“我这肚肠虽满,却是书香墨水,并非常人那脑满肠肥。”
  王麓操摇摇头,道:“看来,你当真不要颜面。”他站起身来,问道:“沈三,我瞧后院亭台楼阁煞是有趣,咱们结伴去瞧瞧如何?”
  “甚好。”沈康站起身,笑问:“江兄一同?”
  江柳愖缩缩脖子,道:“我就免了,等天放晴了在说吧。”
  王麓操斜睨着江柳愖,道:“武阳,你家公子畏寒,一会儿吩咐人炖一锅羊肉给他补补。”
  武阳拱手答应。
  王沈二人走出门来,沿着长廊缓步而行。
  长廊自然曲折,与墙之间的空间形成小院,院内点缀石峰花木,人在行走中可见一幅幅画面,形成对景,可谓是一步一景。
  未出长廊,却见一小亭。
  这小亭和走廊连接在一起,当地人称其为半亭。
  半亭依墙而建,是为八角小亭,屋顶是单檐居多,亭顶攒尖顶式。
  这座半亭半亭位于东部墙角,前有一方小小水池,原先乃是由小院围隔。亭形体较大,攒尖顶嫩戗发戗,坡度较陡,因此其后墙也升高成屏风墙形式,二人自然坐在亭下,谁也舍不得走了。
  王麓操不禁叹道:“这一路行来,我常常感叹叹为观止,可这句话,我却怎么也说不够。”他抬眸看向沈康,微笑道:“沈三,多谢。”
  沈康还在抬头观察这精巧的八角半亭,听闻王麓操这句“多谢”,略有些惊讶,问道:“大兄何出此言?咱们兄弟相称,哪来的谢字?莫不是小弟何处做的不妥,还请大兄指点。”
  王麓操笑着摇摇头,用扇子头点了点沈康的额心,笑道:“你这利齿鬼,还讨起便宜来了!”又兀自笑了笑,接着道:“古人常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从前这话在我心中也只是一句话,而今才知,这话的深意。”
  他顿了顿,接着道:“当初若非你要出门游学,唤上我与柳愖,想来而今我还坐在书院之中,坐井观天呢,哪能见到这一路而来的风景与人情?”
  沈康笑着抬手挠挠发鬓,道:“愚弟只是提议,来与不来,还看您二位的打算嘛,兄弟之间不言谢。”
  王麓操展目望去,不自觉的笑了笑,轻舒一口气,道:“已晴对舞到姑苏,楼台凤羽凛冬游。霁岳肌肤帆影尽,倚风兰棹已难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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