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6章 权衡利弊
这时候,江柳愖一拍脑门,咧嘴笑道:“原来如此!”
他遥遥的追上两人,笑道:“沈三,你这激将法用的太险,若那老童生当真没有再想考下去,你岂不背上了恶人的罪名?”
沈康笑了笑,回道:“你要相信男人的意志,是不会随着时光流逝而消失殆尽的,即便再落魄的人,心中仍然会藏着一团火种,我不过是将火种再次点燃罢了。”
他略微扬唇而笑,接着道:“我相信,一个屡败屡战的人,是不会真的放弃的。”
王麓操斜睨了沈康一眼,露出无奈的笑,道:“你经常不像个孩子。”说完,他又摇头,笃定的道:“半点也不像。”
沈康几不可查的扬了扬眉,笑道:“王兄太敏锐了,没错,小弟沈康,已然三十有二了。哈哈哈!”
王麓操微微一怔,竟然有几分带着怀疑的相信。江柳愖先是一怔,紧接着,捧腹大笑,一边拍着沈康的肩膀,一边笑道:“哈哈哈!沈三,你说的如此认真,若非我们相识在先,恐怕我真要相信了!”
王麓操闻言也是随之一笑,奇怪自己方才怎么还有几分当真了呢?
是啊,他们是一起同过窗,一起历过险的朋友,他们三个人,谁不了解谁?
这边三人走远,是半点也没再提起方才那老童生的事情,而留在原地那些指责沈康的书生们,却久久不能平静。
一个十一岁的少年,竟然丝毫不畏惧名声损毁,为了激起一个素不相识的老童生的斗志,口出恶言,即便不被理解,也不去解释。
这是何等的情操啊。
然而事实是,沈康懒得理会这等小事,他要扬名,便不能局限在汝宁府一隅。
众书生不明所以,只当沈康是个做好事不留名的高尚之人,更加由心底敬佩起这个年纪小于自己,道德与才学高于自己的少年。
这个清雅少年的高杆行为,就这么留在了众人心中。
沈康等人回到客栈时,天色已然全黑下来,众人今日的考试已经让他们身心疲惫,为了更好的迎接次日的高强度考试,便一起用了昏食后,各自沐浴休息。
漫长的黑夜,也总有启明星升起的时刻,坚定信念,并为之付出努力,这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体验到的,这其中或许苦痛,或许失望,但亦有让人难以言喻的快感。
沈康相信,所有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他安然阖上双眼,期待着第二日的考试。
然而此时的汝宁府衙后堂,阅卷学官已经忙成了一锅粥。
当日的所有考生试卷,加在一起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而阅卷的学官却只有三十人。为了及时的将所有试卷都看完,学官们必定是加班加点,有一些,甚至是草草的扫一遍,便做了决定。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一手挺秀端丽的台阁体字迹,便显得犹为重要了。
提坐堂号的学子,是可以享受优先被阅卷的权利的。这样的权利也是一般考生艳羡不来的。
陈孺与一众学官共同挑灯,阅览学子们的试卷。
第一个要看的,自然是他最期待的沈康的文章了。这次的两篇四书题出的都比较朴实,一为“明德,之德。”出自《大学》,二为“子罕言利与命与仁”出自《论语·子罕第九》。
这两篇文章都是很浅显的,凡是读过书的学子,都是烂熟于心。
也就是因为它朴实,反而在写作与阐述的观点上需要追求立意新颖,否则千篇一律,这文哪能取出高低?
沈康刚去到鹿鸣书院之时,便曾经作过一篇关于“明德”的八股文。
当时他的制艺功底还浅,但以当时的水平来说,浩然先生也是点过头的。经过这两年的学习,这样的文章在腹中少说也有几十篇。
作这样的文章,首先立意就要明确,绝对不能违背儒家的思想,其次要融入朱子的理论,再找好一个新颖的切入点,很容易就能作出一篇出类拔萃的文章。
事实也的确如此,当陈孺看到沈康的文章之时,便很是满意。
于陈孺来说,即便是抛开沈康的年纪不论,此文也绝对算得上是精品。看罢两篇文章,他满意的点点头,一边将试卷递给一位年老的学官,一边问道:“有没有出类拔萃的?让本官看看。”
老学官点头,拱手将一众考官从提坐堂号中选取出来的十篇作品,递给陈孺。
陈孺泯然接过,将试卷放在桌上,又将烛台挪到跟前儿来,让光线尽量的更加明亮一些。
这些学官选择出来的十篇文章,分别出自五人之手,其中两篇是来自西平县鹿鸣书院,一篇来自遂山鼎铭书院,一篇来自上蔡县学,一篇来自汝阳县学。
科举取士,不仅是考生们的考验,同时也是对主考官以及阅卷学官的考验。大明朝的文风历来是南胜于北,取士的金榜上,也经常性的南北失调。
由于地域的划分太过明显,洪武三十年丁丑科会试,此科说来倒也奇怪,出现了两榜,初榜公布的五十二人清一色皆是南方举子,落第的北方举子顿感不平,竞相大闹起来。
最后竟然不仅仅是榜上之事,而牵涉到了南北人之争。
由于当时的政局条件,朱元璋当机立断,即刻下旨,将当时的二十余名考官全体凌迟处死,这才平息了这场血雨腥风。
从那以后,无论是何等级的科举考试,主考官都会依照前车之鉴,将取士的名次与人数相互权衡,而非仅仅看重文章质量。
这样的做法或许对于许多寒窗苦读的读书人是不公平的,但却是平衡各地文风发展的办法。
况且,世上哪来的绝对公平呢?
有人的地方,就有不公平存在,参加科举的学子选择这条路,便是默认这些做法的。
算上陈孺手中,沈康的试卷,诸位学官挑选出来的上品文章中,便有三人来自鹿鸣书院,陈孺掂量着手里的文章,心里默默的权衡着,究竟该如何圈定名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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