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浒]穿成潘金莲怎么破~_分卷阅读_193

  一路上遇到的大头领小喽啰,全都是素衣挂孝,神情有的悒郁,有的悲愤,有的茫然。阮家兄弟少见的穿戴整齐,出现在山上陆路,手里提着鱼肉果品之类,飘忽如同行尸走肉,眼圈红红的,毫不掩饰哀声痛哭的痕迹。他们跟晁盖大哥是劫生辰纲时的生死之交,多少年的摸爬滚打。晁盖去攻曾头市的时候,大伙都不看好,响应者寥寥,他们三个却是立刻抄起家伙跟上。可惜水军将领哪善于陆地作战,三兄弟这时候都不同程度的受着伤。
  小喽啰们忙里忙外的,大多是在运送灵帏长幡之类。还有不知从哪里请来的一队僧人,被几个凶神恶煞的好汉监押着,想必是被“请”上山做功果的。走到半路,又让另一队人拦下,骂骂咧咧搜身,指了另一条路。紧接着哨卡里的人又被叫走了。
  还有一些散兵游勇,是刚从曾头市撤退回来的。武松一路上断断续续的说了,晁盖攻打曾头市,其实大部分人都反对,老大哥许久没有下山,对形式误判也很严重,只带了二十个兄弟、五千兵马。吃败仗的时候,几位领战的大哥都忙着救护晁盖,断后的命令下达得也草率,因此不少人挣扎到现在才回山,更有的认为梁山大势已去,路上就不辞而别,好自为之去了。一路膨胀的梁山土匪寨,此时竟出现了人口减少的趋势。
  更有不少奇形怪状的陌生面孔,都是依附于梁山的北方大小黑道兄弟,此时听闻梁山泊寨主逝世,且是仇杀,不免立刻前来拜山吊唁。有的是来表忠心,誓言和梁山兄弟同生共死,梁山的仇人就是他们的仇人;有的却是来探听口风,甚至打着算盘,投机图利。
  大家各怀鬼胎,那气氛便不是太融洽。
  宋江虽然是代理寨主,但哀痛得无心主持任何事务。场面一片混乱。
  有武松领着,好容易穿过一片散沙的大路,到了聚义厅,熟悉的金匾大堂木交椅,上下看看,总觉得有什么不对。
  武松往上一指。潘小园这下明白了。金匾上的字不太一样,“聚义厅”三个字已经换成了“忠义堂”。明晃晃的几个金字,周围挂着白幡,不仔细看不出变化。
  不难想象是谁的主张。
  武松低声说:“今日刚换的。宋大哥许是悲恸过度了,不愿意再看那旧物。”
  他也未免觉得这改换门庭有点太快,也算是给宋江找个理由。反正照眼下梁山人众的哀伤情绪来看,就算牌匾换成“大相国寺”,估计也没人会注意到。
  晁盖的灵,郑重其事立在最中央。两人恭恭敬敬参拜了,来到议事堂。武松轻轻拍拍潘小园后背,算是鼓励:“说实话就行了,要是有人怀疑,我帮你支吾。”
  潘小园十分乖巧地答应一句,心里却不由得想,跟史文恭的“聊天”内容完全没人证实,要是大哥们真觉得自己跟那人有什么勾结,事关晁盖一条命,武松说的话,还真不一定够分量。
  但事已至此,她算是被命运推到了这个地步,更不能临阵退缩。于是朝武松微微一笑,算是领了他的好意。
  等了片刻,宋江、吴用、林冲、公孙胜、还有不少有头有脸的头目都陆续来了。宋江挂着重孝,肩膀上还隐约见着绷带。其余人也是愁容惨淡,一片素白。
  没人有心思寒暄。开门见山。
  宋江道:“娘子不必害怕,照实说。那日史文恭为什么找到你,又跟你说了什么,大伙这几日,一直都想知道。”
  宋江虽然是重孝红眼圈,到底方寸没有乱透,话里话外严密谨慎。
  潘小园当然不会傻到把自己请时迁偷听的事情也和盘托出。她当时哪想得到这事有如此大的干系。再者,这件事不管她做没做,事态的发展不会有太大变化。
  于是她答:“密信毕竟是在武二哥身上。史文恭跟各位大哥话没说到一处去,或许是想说服奴家,直接策反他……”
  尽管在场中有不少人当初没参与和史文恭的密谈,但既然今天都被宋江叫到场,想必也不用隐瞒。
  至于她和武松的关系,这些人应该也都心知肚明。就算那天自己真是让武松用车儿拉回去的呢。史文恭走她这条门路,虽然不至于是让她给吹枕边风,但美人计的算盘板上钉钉,没必要替他遮掩。
  至于史文恭本人对她那点莫须有的心思……潘小园觉得眼下这事不重要。
  几位大哥点点头。宋江和吴用互相看一眼,露出了然的神色。想必他们先前也有这种猜想,此时得到佐证。
  潘小园又把史文恭那日对她说的,能想起来的,都原原本本复述了一遍。她不知道几位大哥眼下对她有多信任,因为他们几乎是事无巨细地询问着所有细节。公孙胜更是动问史文恭当时的神态眼色,想必是判断他那话的里水分多寡。
  潘小园眼下对这妖道极不待见,想想他对自己底细门儿清,连生辰都能算出来,背后就一片鸡皮疙瘩。
  但今日公孙胜没使什么妖法,说话口气也正常,表现的就像一个和吴用一般的智囊。况且他察言观色的本事似乎一流,凭着她记忆里史文恭的一个眨眼、一个摸鼻,就能推断出他当时的语气态度。潘小园觉得,如果把这人放到现代,开个侦探事务所,一定是全国闻名的。
  断断续续说了好久,才将史文恭那天的叙述讲了个七七八八。宋江听毕,立刻吩咐武松:“请柴大官人来。”旁边没有小弟听着,只能劳动自家兄弟。
  武松去了。潘小园倒有些惊讶于宋江的磊落。没有给自己留任何缓冲密谋的空间,直接把柴进叫来,当面确认事实。
  片刻间,柴进来到,听闻事情始末,连连摇头,说自家祖上确实是和平让位——至少表面上如此。没听说过有任何足以动摇大宋国本的内'幕。
  众人面面相觑,已经觉得史文恭的话多半不可信。吴用不经意地斜睨了潘小园一眼,目光中是一种不期待得到答案的质疑。
  潘小园心中一凛,忙道:“奴家所说若有半句假话……”
  林冲一直没发言,此时忽然说:“都是自己人,何必赌咒发誓。”
  潘小园感激地看他一眼。平日里一向万事保持中立的林教头,此时帮她说了一句话。
  宋江也打个哈哈,把这个小风波略了过去。
  按理说,晁盖之死,有相当一部分原因,是被史文恭的肆意妄为所激怒。而史文恭“肆意妄为”的对象,又偏偏是她潘小娘子。潘小园本来已经预料到了,自己这个“红颜祸水”会背上一个小锅。但出乎意料,看宋江神色,没什么追究她的意思。
  吴用便不再管她,分析道:“眼下山寨有三件三足鼎立的大事。第一是给晁天王报仇。第二是追查这密信的原委。依小生看,这两件事可以合二为一,我们要做的只是养精蓄锐,重整军纪,一举攻下曾头市。”
  林冲点头附和:“该杀的杀,该盘问的盘问。”
  吴用继续道:“第三件便是这寨主之位……”
  宋江立刻说:“军师,咱们先不讨论这事。前两件事才是重中之重。攻下曾头市,捉到史文恭,自然便有寨主。”
  看来这个议题,在梁山上也没能获得顺理成章的一致意见。想必是宋江坚决要遵守晁盖遗愿,不做这个寨主,而众人合力推他上位。双方眼下僵着。
  吴用讪讪一笑,也就明智地不再提这茬。
  但就算如此,眼下梁山一盘散沙,况且又有晁盖百日的孝,曾头市又是个难啃的骨头,急切间对付不得。
  武松忽然道:“周老先生给我带话,三个月之后约我一见。若是从曾头市那里得不到线索,不如直接去问他。”
  几人同时道:“周老先生现在何处?”
  武松语塞,摇摇头,不知道。
  想了想,低声道:“我在东京城里有个相识,可以通过他找到老先生。”
  话说得也不是很有底气。东京太远了。岳飞作为“良民”,来梁山送信尚且需要遮掩行踪;武松作为“梁山贼寇”,一路远去,还要打听找人,况且又没法直接联系岳飞,风险大约不亚于去曾头市单挑。
  吴用道:“我们在东京倒是有狡兔三窟,设过一个暗桩,可惜天子脚下,不测之渊,难以维系,如今要再去那里办事,未尝不是浮寄孤悬,风险极大。”
  潘小园倒也听说过。梁山在东京过去的确设过一个“暗桩”,租了个空房子,偶尔派人去交接一下,主要用来打探朝廷“剿匪”的风向。不过东京做公的太多,全是耳目,暗桩转移了又转移,最终做不下去,不了了之。
  再加上眼下梁山一团乱麻,这趟差不是那么好出的。
  宋江果断下决定:“这个再议。武松兄弟,密信你先收好,休教有失。明教的兄弟们似乎也知道些内情,等晁天王丧期过了,还要和他们通通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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