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节

  第二次来看,墨天微气喘吁吁,脚步虚浮,汗如雨下,他翻了个白眼,“这就难住了?”
  ……
  坐镇剑冢无尽岁月,看守者见过的天才多不胜数,如墨天微这般的,不说如恒河沙数,却也每过一段时间便有一两个,所以初时他确实是满心不屑。
  然而越看下去,他的态度也渐渐转变,一次次刷新的不止是墨天微听见的乐音和必须共鸣的剑意,还有他对墨天微的印象,从“太弱”到“平庸”“尚可”“勉为其难可算天才”,他自己都觉得脸疼。
  到后来,他干脆不说话了,只静静观望,倒要看看这小子还能给他带来多少惊讶……好吧,惊喜。
  不知道自己正在被看守者以挑剔的目光观察着,墨天微仍在进行着她的考验。
  此时的场地已经扩大到了方圆千丈,第七级的地狱难度堪称恐怖,剑意早已不是一道一道地飞来,而是四面八方,无处不在,且速度很快,留给她共鸣的时间极少,而还要在这样连续不断的剑意共鸣之中清楚地理清每一道剑意,保持本心不动摇……
  以墨天微的能力,说实话,还做不到。
  所以乐音刚响起个前奏,墨天微便被十余道剑光打中,宛若一个上好的沙包,看着就觉得肉疼。
  “……下手轻点啊,打坏了我还怎么闯关?”被打得像条死狗的墨天微趴在地上,痛得龇牙咧嘴,半天没爬起来,有气无力地抱怨了一句。
  经过之前的“千锤百炼”,她现在身上没有一块好肉,每一次再度被剑光击中,其痛苦指数都要放大好几倍,就算她是铁打的,也会被锤爆,更别说她还是个活生生的人。
  “不行了不行了,我要休息……休息一下。”
  墨天微勉强坐了起来,运转心法,开始入定。
  待将血条蓝条回满之后,墨天微却没有如之前一样立刻爬起来元气满满地继续肝,而是仍坐在原地,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这么多剑意同时来袭,平均下来,每一剑只有一息不到的时间,这够干啥?”她凝神细思,“我剑意通灵的时间并不久,难道还是缺少了积累,才无法继续前行?”
  这是很有可能的,但就这么轻言放弃,她也并不愿意。
  “通常而言,这种时候,有两种办法,一是质变——我的剑道领悟更进一步;二是量变——来个人分担火力。”墨天微无意识地擦着身下地面上的深深剑痕,“更进一步暂时没有方向,这里也只有我一个人,量变是不可能的……嗯?”
  她突然一愣,发现自己似乎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东西——“我好像确实不是一个人?”
  当然,这话里的意思不是说她自己是一条狗,而是她忽地发觉,剑意通灵,既然通灵,又岂是只能用来剑意共鸣?
  通灵,分明应当是……化死为生!
  从这一步开始,剑意不仅仅只是她打出的一个招式,下达的一个指令,而更应该是充满灵性、犹如生命一般的存在!
  墨天微豁然开朗,真是糊涂了,她当初选择将剥离而出的“喜”融入通灵剑意之中,除了防止精分,不也是为了让剑意更加具有灵性吗?
  她早已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
  第190章 耿直boy
  墨天微提剑起身,转而又从玉坠中取出另一口备用飞剑,因为第二轮考验主要在于剑意共鸣的速度与质量,并不要求发挥多大的威能,所以她用什么品阶的飞剑都无所谓。
  凝神静气,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雷泽剑上却光芒隐隐,像是正在发生着某种不知名的变化。
  渐渐,一层轻薄的白芒以剑尖为原点,向着剑身的其他角落蔓延,速度奇慢无比,足足一刻钟的时间,才蔓延到雷泽剑中央的位置。
  然而此时,墨天微的气息已经越来越不平静,她心中暗暗吃惊,使用一般的剑意攻击对如今的她而言已经算不得什么,但没想到,用出剑意后控制着它塑形却如此艰难,以致于花了这么久不仅没成功,反而还让自己的消耗急剧增加,剑意亦有失控之危。
  “啪——歘歘歘!”
  果然,在她竭尽全力也无法让剑意再蔓延一丝之后不久,雷泽剑剧烈颤动起来,看似没什么杀伤力的白芒散发着令人生畏的锋锐杀意,最后无法再稳定下去,直接爆裂而开,变成无数细小剑光,朝四面八方飞溅而去。
  洁白如玉的手上出现了许多细小的伤口,不过又很快开始愈合,墨天微并不关心,她又坐了下来慢慢恢复灵力,心中满是思索。
  “想要控制剑意,这并不容易。”墨天微遇到了一个难题,“‘喜’如今被压制着——就算它能出来,也无法和我一样自如地用出剑意,况且……我是绝对不会让它有机会真正变成一个人格的。”
  “或许,可以将‘喜’打散,彻底融入【独我】剑意之中?它们如今的融合速度太慢了。”
  “可那样,又会造成【独我】剑意的灵性失衡,暂时不可取。”
  墨天微轻轻敲着雷泽剑,“如果你有灵性就好。”
  这个念头在心中闪过,墨天微不自觉地想起曾从厉烜口中得知的那个消息,雷属性先天灵宝啊……
  不过,到底都是外物,平时还能有些帮助,但对在剑之一道上的修炼却并无裨益。
  “罢了,总归这剑冢的时间流速与沧澜界并不一致,我又何必急功近利呢?”
  墨天微将心中的那丝急切彻底拂去,不再思考是否有捷径可走,保持一颗平和的心,耐得住寂寞,才能成得了强者。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内,墨天微都在不断地进行剑意塑形,剑窟的看守者偶尔又过来看了几次,在看见她的举动之后初时有些不解,但很快便反应过来。
  “将通灵剑意附着在飞剑上,以它的灵性,自主进行剑意共鸣?”他愕然,但却不是墨天微的想法让他也豁然开朗,而是恰好相反,“他刚来时,表现还很拙劣,真正进入剑意通灵境界的时间应该不长,不过进步速度确实有些惊人。但……这也不是好高骛远的理由!”
  “剑意通灵大成,几乎要进入剑魄七转境时,剑意的灵性才勉强能支持他这么做,现在才哪儿到哪儿啊!”
  看守者心中更是不悦,本来以为是个天赋超群的后辈,现在看来,果然还是太年轻了,不知道路要一步步走,这还没学会走呢,就想着跑了。
  他的想法不能说有错,但奈何墨天微其实并不清楚这一点。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做的事情有多惊世骇俗,因为从未有人和她深入讲述过剑道五境。
  明泽真君虽然同样是剑道上一等一的天才,但奈何一方面他经常闭关,与墨天微相处的时间其实并不多,他也没想到墨天微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已经剑意通灵;另一方面,却是因为他也是个“不走寻常路”的剑修,当年他修炼时,与绝对大多数剑修的修炼步骤不尽相同。
  墨天微并不懂那许多玄妙的大道理,她只相信自己的感觉与判断,或许这样会让她走弯路,但很多事情,不尝试一下谁也不知道有没有可能。
  看守者哼了一声,本来想骂两句,但之前被打的脸现在还疼了,谁知道这家伙……
  虽然心中一万个不赞同,但莫名地,看守者心中总觉得万一……呢?
  所以,他什么也没说,就移开了视线,转而关注起最近刚刚进剑冢的另一位修士来。
  ?
  当墨天微正在剑冢中枯坐之时,沧澜界中,她惹出来的事情,却是掀起了轩然大波。
  妖族,云顶金宫。
  妖皇白劭脸色奇差,他看着跪在殿下不敢抬头的赤韫与岐辕,眸中飞快地闪过一丝厌恶与杀意。
  他没想到,自己只是出门探了个秘境,禁地中凤凰火熄了,就连老爹的坟都给人搞塌了,更气人的是,赤韫这个蠢货,被杀戮剑宗一个玄衡打上门来,就怂了,脸都丢到迷踪海去了好吗!
  不用想也知道,现在城中那些妖族心中是怎么想这位大祭司,又是怎么想他这个任命一个怂包当大祭司的妖皇的!
  还有杀戮剑宗那群完全不怕事大的,现在指不定该怎么得意地四处宣扬他们如何“拳打赤韫,脚踢岐辕,挥剑斩白劭”。
  妖皇白劭,今天同样也很心累呢。
  “滚!”
  他本来是打算这次一定要狠狠教训教训这两个窝里横的家伙,但看见他们瑟瑟发抖跟只没毛的雪狐似的,登时又像是被当头浇下一盆冰水,心里拔凉拔凉的。
  待两人退下之后,他坐在镶金嵌玉的王座之上,视野开阔,看见的是云顶金宫外的苍茫云海。
  这一刻,他觉得,妖族的未来也像这片云海,看似依旧高高在上,却风一吹就散。
  “所以,你才不想管了,宁愿将那个秘密告诉一个外人?”
  白劭那天赶到禁地之时,察觉到有人来过,却不知究竟是什么人,但凤凰火熄灭了,代表着上一任妖皇彻底陨落……而他并不相信上一任妖皇会将秘密带去九幽。
  “唉……”
  长长的叹息在殿内响起,正如这一位王者的孤独一般,无人可知。
  ?
  天妖城内,已经连续戒严许多天,有人想反对,但反对的人都被暴怒之中的岐辕大将军给抓了起来,杀的杀,关的关,渐渐也就没人敢说什么了。
  杂货铺子里,掌柜正在向三羽汇报这些天里城内的动向。
  三羽听完后,没发表什么意见,只是告诉掌柜最近行事小心些,便让他退下了。
  在他退下后,六羽这次又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脸上带笑,显然心情极好。
  “听说了么,白劭他老爹的坟给人搞塌了!”六羽狠狠挥了挥拳头,“干得好,白劭就算了,他那一无是处的老爹,凭什么追封妖皇,又凭什么葬入皇陵,与历代先皇共享祭祀?”
  “现在塌了,正好!”
  三羽也轻轻笑了起来,“得位不正,合当如此。”
  两人心情颇好,还将这个消息传给了在其他地方的一羽、四羽、七羽等人。
  高兴过后,六羽忽地想起一事,悄声问道:“你说,这事该不会就是那个人族干的吧?”
  三羽瞟了他一眼,没说话。
  “你不说就是肯定了。”六羽却十分了解他,啧啧称奇,“看不出来啊,那样一个弱不禁风的家伙,居然胆子这么肥,干得出这等大事,我也是服了。”
  他修为高强,又是妖族,体格强健,又怎么会看得起一身破烂剑体的墨天微,说她“弱不禁风”,那绝不是故意嘲讽,而是打心眼里就这么认为的。
  “你说那人族是什么来历?该不会真是杀戮剑宗的吧?总觉得不太对。”六羽又问道。
  “不是杀戮剑宗。”三羽无奈,再不回答,这家伙会一直在耳边叨叨叨叨,绝不让你耳朵好受,“究竟是什么人,我也不知道。”
  六羽十分惊讶,因为在他心中,这世上还没有三羽不知道的事情,于是他便下意识地认为是三羽不想告诉他,因而满脸不高兴。
  “不是不想告诉你,而是我真的不知道。”三羽一眼看出他在想什么,不得不解释,“他的来历很奇特,天机命格被某种力量蒙蔽,我无法推算。”
  “什么?蒙蔽天机?”
  六羽的神色终于严肃下来,他当然不是脑子里只有肌肉的家伙,也知道蒙蔽天机意味着什么,心中十分担忧,“该不会是……气运之子?”
  他当然担忧,气运之子出现在人族,对本就江河日下的妖族,绝非好事。
  三羽摇摇头,“不确定。”
  看三羽那副似乎心中有事的模样,六羽也熄了追问他为何不抓住那个人族的心思,转而说起其他事情来:“今天我出去,发现一件有趣的事情。”
  三羽用眼神示意他继续说。
  “赤潇,你知道吧?”六羽道,“当年你去赤蛇族的领地,还夸过她天赋超群,将来或许能成为他们那一脉的祭司。”
  “似乎确有此事,不过怎么了?”
  “她现在是赤韫的徒弟,我妖族的圣女,”六羽唇角翘起,笑容中满是嘲讽,“今天我却无意间发现,她将一个人族偷偷藏在天妖城里,而且看样子,她对那人族,可谓痴心一片……”
  三羽这次是真的吃惊了,因为妖族的祭司、圣子、圣女,都必须断情绝爱,赤潇不可能不知道这规矩,但她竟然还是……
  “赤韫那怂包,整天在神殿里忙忙碌碌,却不知道,他的好徒弟,已经走歪了路子!”六羽轻蔑一笑,“一个只知求神拜佛,一个只知情情爱爱——这师徒两个,还真是一脉相承的眼皮子浅。”
  说完,他便看见三羽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好奇问道:“怎么,你竟然还喜欢听这些风流韵事?”
  “我觉得,这也许是个好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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