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住那只布丁_第42章

  “所以,你现在是还在犹豫。”董洁下结论道。
  “是。其实我也挺矛盾的。虽然说时间过了挺久的,可是说实话我也是有点在意。何况,在他所处的家庭里,一个优雅大方的女性可能更适合他。”
  董洁叹了一口气,家庭在宋欢的生命中,真的远不止一个词这么简单。
  宋欢很幸运的遇到他的爷爷奶奶,有个很好的成长环境。但有,无可挣脱的是,父母,在一个孩子的成长过程真的十分重要,这个位置也很难被替代。所以,如果得不到对方父母的同意或者支持,宋欢会成为那个最受伤害的人,源于他善良的品性和家庭意识。
  想起第一次见宋欢,董洁到现在也还是心疼。
  宋欢是在s市的医院被诊断怀孕,当是时,医生便建议住院观察。还沉浸在奶奶去世的悲伤中的宋欢,就得知了自己作为男生却怀孕了的事实。害怕、忐忑、迷茫,他回去找常城,却被他母亲像扔垃圾一样,把所有和他有关的东西都扔了出来,赶出他们曾经共同居住的地方,像个被驱逐的人。
  丧亲、被驱逐、怀孕,三个打击一同出来,再坚强的宋欢也是不是钢筋水泥浇灌的,他的心也是柔软的。
  一个人在冰冷的医院,很想常城,很想很想。哪怕最后一次见面时,他们不欢而散。
  结果,常城的手机始终打不通,他的朋友也不知他去往何处,完全陷入失联状态。
  绝望的躲在楼梯间,也不敢哭出声音来,却听见了负责他的房间清洁的女生和护士的对话,不正常、怪胎、孤儿、没有要、被抛弃……
  当晚就出事了。
  吐,吐得稀里哗啦,胃全掏空了,胆汁也吐出来了。头痛头晕,眼前黑得一阵一阵的,要是不扶着着什么,整个人就无力的往后倒。肚子钻心得疼,绞痛的、刺痛的、阵痛的,最后连意识都模糊不清了,只感觉腿间一股热流,湿的,烫的。
  想去床边按铃,那段距离却仿佛天涯海角,怎么也走不到……
  朦胧间,脚好像绊到了什么,天旋地转,床上的桌子也抓不住了,沉重的往后倾倒,本能下还想抓住什么,却把装着粥的碗扯了下来。
  倒在地面之前,削瘦的双手毫不犹豫的护住肚子,像是失去即将失去意识的野兽,紧紧护着自己怀里的孩子。
  “哗啦——”“嘭——”一声尖锐,一声沉重。
  手心里热热的液体滑了出来,却没有身下的热度烫。
  哪里都疼,哪里都晕。
  不……不、不,孩子……孩子……
  远远的好像传来年轻女孩的尖叫声、匆忙的脚步声、护士的呼喊声、耳边的风声、仪器的运转声,眼前的光好像有点刺眼……
  “孩子……孩子……”宋欢努力的想用手抓住身边的人,却怎么也抓不住,泪水接连不断的涌出来。
  但是好像身边所有的声音都掩盖了他微弱的呼喊声,没有人听见……
  保护我的孩子,保护他,求求你们了……求求你们了……
  第27章
  在本人的同意下,宋欢被转到了疗养院。
  董洁就是在那时候受任接手这个特殊“病案”的。出于对本人及研究结果的保密,宋欢被安排在较偏僻的位置,周围的邻居只有还在沉睡中的人、或者行动不便出入较少的年长者。除少数科研组及医疗组,只有配备的护工黄阿姨、一位负责检查的护士和心理咨询师知晓宋欢怀孕此事。前前后后其实加起来只有十余人,都是精心筛选的醉心科研、醉心医疗和心善之人,保密状况做得十分良好。
  董洁在一早接到通知后看完一些个人资料就赶过来了,没法提前和对方取得联系,便只好先到了。到的时候,宋欢宋欢还在睡眠中。窗帘遮住了大部分的光,整个房间显得有点昏沉。
  前日才从鬼门关走过一趟,昨天清醒后就被送过来,一路上还是有点疲惫。脸色苍白得让人心疼,圆润柔软的唇瓣本应是淡粉色的,现在却泛着干燥的白。睡梦中的人很是不安,眉毛颤抖的皱着,弯弯的睫毛也难受的触动着。
  好像是被梦魇缠住了,某一刻终于崩溃似的卸下一切抵抗,大颗大颗的泪水如断线的珠子一般奔涌而出,接连不断。干燥的嘴巴微微张开,断断续续的喘着气哆嗦着,像是呼吸不过来一般,夹杂着细微得几乎听不到的啜泣声。
  整个人蜷成一团委屈而又痛苦的发抖,一手抱着自己的肩膀,一手护在腹部。
  无声的难受着,无声的哭泣着,无声的绝望着,掐着心尖似的让人心疼。
  董洁小心翼翼的摸了下他的额头,发现体温正常,于是把手绕到他的后背上,轻柔的拍着,轻声细语的温柔哄道:“没事了,没事了……乖……”
  就在眼泪将枕头都打湿了一大片的时候,宋欢突然醒了。
  一个倒气,眼睛缓缓睁开,散漫的目光渐渐聚拢,眼神里全是心碎、恐慌和厚厚的难过,像是个被狠狠抛弃的孩子,不知所措。
  第二天有个很漂亮的男孩子来了,但能看出,那个男孩子绝不是孩子的另一个父亲。
  幸运的是,宋欢的精神状况很快的好起来了。眼神里有守护孩子的坚定和对新生的期待。
  不过是,内心深处一直会忍不住逃避,用欢笑去掩盖一些东西。
  有些时间是可以治愈的,有些,解铃还须系铃人。
  “既然他如此反应,”董洁停顿了一下,她觉得有个猜想在脑海里闪过,可是这个想法有点大胆,所以一闪而过便理性回来了:“你有没有想过,当年是不是可能有些误会?”
  “误会?”宋欢其实也幻想过某些可能,也许是他被家里禁足了,还是别的……但是最后都会觉得是搞笑的幻想。现在又不是上世纪的老旧思想了,难道还会有家长奉行这种禁足行为?
  可是,还真有啊。
  在没遇到之前,我们用自己的眼睛看待这个世界,事发之后,才发现,啊,原来还有这样的事情。看不见、听不到,不意味着不存在。
  我们可以感恩我们所有的纯洁,但也无需逃避眼前的想不透的阴影。
  “我觉得你们可以冷静的谈谈当年的事情。也许是当年的真的有些意外,也许是他现在想弥补纠正。他现在对你们好是真的,而你喜欢他也是真的,小布丁跟他也处得很好。他终究是孩子的另外一个父亲,他也有知道这个孩子的权利,哪怕不是现在。他应该不希望会错过孩子成长的每一个阶段。”
  “我也知道你很在意他的家庭,是否能接受你,是否能接受小布丁。但是,爱情始终是你们两个的事情,如果连你们自己都放弃了,那如何希望对方去接受你们?”
  “小欢,一直以来你都是个勇敢的人,所以,既然他踏出了第一步,至少,你尝试着不要退缩,可以的话,也努力去尝试一次。即使哪天失败了,也能无怨无悔的说我问心无愧了,我努力了。而且,你还有我们呀。”
  风吹,窗外的树哗啦哗啦的摇响,斑驳的阳光从叶隙中穿过,像是轻盈的水光,温暖而灵动。
  窗内的人,在微弱的光影下,脸颊微红,笑容微醺。
  夹带着远处湖水的清凉,风儿有点清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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