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
——其实不按他也跑不了,伙计们都是一个连一个捆的,他想跑就会被其他人绊住。
俞慕之莫名其妙,看客们也莫名其妙。
“你、你这是干什么?”
“抓凶手啊!”楼晏含笑回道,“俞二公子不是要本官证明吗?”
“这……”这种情形,想也知道楼晏必有用意,然而俞二公子先前的话说得太满,此时不由自主冒出来一句,“你说他是凶手?有什么证据?”
“证据就是刚才说的话。”楼晏看向记口供的书吏们,“左数第三个人,他说的第五句话,念。”
“是。”其中一个书吏翻了翻册子,一板一眼念道,“要说奇怪,朱昌才奇怪。谁不喜欢那几幢楼里的姐姐,偏他装模作样。昨日看热闹的时候撞了香炉,他就讨厌得不行,回去便把衣衫扔了。说不准就是他心里嫉恨,把人杀了。”
第25章 原来嫌钱少
“……说不准就是他心里嫉恨,把人杀了。”
絮儿听着自家大小姐口唇微动,和那书吏同时念出这段话。
“小姐?”她吃惊极了。
池韫微微一笑,伸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她听下去。
待书吏念完这段,楼晏笑吟吟看着俞二公子。
俞慕之有点懵。
他不傻,看楼晏这般行事,猜到自己应该遗漏了什么东西,现下已经落入了被动。如果再开口,就会成了梯子,让对方踩着上去。
可他实在太好奇了!
抓心挠肝!
所以他还是问了:“这段话有什么问题?怎么就断定他是凶手了?”
前堂众人也是这么想的,听俞二公子替他们问出这句,便齐齐看着楼晏。
快说!
楼晏道:“想必俞二公子听说过,那小怜死的时候,屋子门窗紧闭,而人就吊死在里头。”
“不错。”这正是大家好奇来看热闹的原因。
楼晏续道:“这世上,怎么会有真正意义的密室杀人?不过障眼法罢了。我们查了屋子,确定没有其他地方可供出入。那么,只有一个可能,凶手就是从大门走进去,杀了人,又出来的。”
“门窗既然是锁上的,他从哪里出来?难道会缩骨功吗?”有人喊道。
楼晏笑了,一下子化解了身上的杀气。
“本官倒是听说过缩骨功,但把自己缩成一张纸,从门缝里出来,这就不是武功,而是妖法了。”
他这一笑,看客们胆子都大了。
有人喊道:“到底有什么玄机?快说啊,别吊人胃口!”
“很简单,他就是堂堂正正从屋里出来的。”
众人面面相觑。
这是什么鬼话?门不是锁上了吗?
“锁上了,但后来开了。”
触到他的目光,俞慕之“啊”了一声,指着他直抽气。
“看来俞二公子已经想到了。”楼晏端起茶杯,缓缓饮着。
俞慕之终于喘过气来了,说道:“那人,在屋里躲了一夜,后来尸体被发现,混在看热闹的人群里出来的。”
楼晏笑着点头。
俞慕之随后又皱眉:“可你又怎么肯定,这个人就是凶手?凡是那夜没有不在场证明的,不都有嫌疑吗?”
楼晏淡淡道:“俞二公子想一想,刚才那句话,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众人冥思苦想。
“看热闹的时候撞了香炉,回去把衣衫扔了……”
俞慕之盯着地上那件青灰布衣。
“香炉,香……”
“俞二公子果然才思敏捷,已经想到了。”楼晏淡淡道,“众所周知,这个小怜用度奢靡,穿的衣裳戴的首饰都不是凡品,她用的香又岂是平常货色?此香名为念奴娇,其中几味原料来自安息、龟兹等西域之国,十分少见。”
“可他不是说了吗?撞了香炉才染上香味的!”看客里,有人大声喊。
楼晏听了笑笑,看向俞慕之:“俞二公子,这个问题,你能回答吧?”
俞慕之默默点头,轻声回道:“待客的时候定会燃香,小怜是半夜死的,那就不会添香,到发现尸体,早就熄灭了。只有半夜在屋里的人,才会被燎去衣角,也只有在屋里呆了一夜的人,才会怕香气太重,引人怀疑,扔掉衣衫。”
楼晏颔首:“俞二公子还有疑问吗?”
俞慕之摇头。
“原来是这样啊!”戴嘉终于弄明白了,“这位楼郎中,果然有点本事。”
池璋没想到,他看似荒唐的行为,居然真有深意。可他实在不喜欢楼晏这般行事,就拧着眉头不说话。
偏偏戴嘉促狭,非要逗他:“哎,你还觉得不靠谱吗?”
池璋被他逼得无法,只得道:“就算有道理,也太牵强了!香料应该燃完了,可说不准有剩余呢?焚到一半压了火,又不稀奇。”
他才说完,那个被抓住的伙计果然喊道:“冤枉啊!小的撞倒香炉的时候,还留有残香,这才会燎到。再说,衣衫都成这个样子了,你们怎么知道香气重不重?”
“这……”俞慕之被问得哑口。
可不是吗?都扔了一天了,要不是醉太平兵荒马乱的,恐怕都已经送出去了。和那些杂物堆在一起,气味混杂,现在也不好说香味重不重了。
楼晏笑了,微微倾身,向那人凑过去。
“大、大人……”伙计眼光闪烁,却又做出毫不畏惧的样子,“小的不怕打,您休想屈打成招!”
有这么多人在,他要动刑定会引起众怒!
楼晏说道:“你果然胆子不小,敢挟持众意,威胁本官。”
“我没有!”那人一脸受辱的样子,“只是大人的证据,实在不能叫人信服!您怎么就确定,当时没有残留的火星?衣服上的香味有那么重?”
楼晏点点头:“你说的有道理,不过……”
不过?还有什么证据?
“知道本官为什么特别留心香料吗?”楼晏看着他笑,“因为,本官自小嗅觉异于常人,哪怕你把衣裳丢了,可头发和其他地方,还是有很重的香气。”
“这不可能。”此人脱口而出,“我都洗过了!”
此言一出,前堂大哗。
哦,洗过了。
不打自招啊!
这人一慌,忙道:“我是说,正好昨晚洗了澡!”
偏在这时,有个伙计高声叫了起来:“朱昌,原来你昨天洗澡是因为这个!我说你怎么大白天洗澡,连热水都不愿意等!”
虽然已经开春,可天气还凉着,醉太平又不是苛刻到不供热水,谁不愿意洗个暖烘烘的澡,非得搓冷水?
已经没必要再质疑下去了。
楼晏收了笑,冷冷道:“押回去!”
“是!”差役们轰然答应,将一干伙计提起来,放了其他人,单捆了这个带出门。
“哦。”出门之前,楼晏施施然从袖子里取出一张银票,“多谢茶水费,本官不好收,就给他们压压惊吧!”
银票轻轻一抖,落在案几上。
整好五十两的数额,如果分给这些伙计,每人也有二三两,抵得过他们两个月的工钱。
可要是给刑部司郎中的茶水费就这么点,也难怪人家嫌少了。
这个楼晏,搞这么大的阵仗,说穿了还不是嫌钱少!
戴嘉搭上池璋的肩,小声说:“还好你家给了五百两……”
掌柜憋了半天,挤出几个字:“谢大人……高抬贵手……”
第26章 武功
皂衣差役们来得迅猛,走得也干脆。
留下看客们,议论纷纷。
“原来问题在这里啊,还真是没想到。”
“你们发现没有,这位楼郎中,记性可真好。刚才乱成那样,他居然记得第几个人说的第几句话。”
“过目不忘啊!”
“是过耳不忘!”
“这等才学,可惜可惜。”
至于可惜什么,大家都知道。
被抛在原地的俞二公子,脸上不免火辣辣的。
他站出来,本意是打抱不平。结果对方有理有据,反倒显得他愚钝还多事。
还好,俞二公子朋友不少,当即有人过来打圆场,拉着他回去吃酒。
戴嘉问:“你不去打个招呼?”
池璋摇头:“高攀不上。”
戴嘉笑道:“刚才你还说俞二公子人不错,这是记恨退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