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江东猛虎兵将近豫州精甲摆车前

  荀贞答道:“豫州与我同盟,又是我州长吏,我岂可不迎?便是诸君不来相邀,我也正要去寻诸君,议迎豫州。”
  杜佑说道:“郡吏中有人言:豫州前叫太守出迎,太守已辞,不得已乃由郭、荀二君往迎,今豫州兵马甚盛,至我郡内,以为该出县百里前迎。……不知君侯何意?”
  荀贞心道:“出县百里相迎?这是惧孔伷兵威啊。”故作沉吟片刻,缓缓摇头,说道,“我以为不妥。”
  “敢闻其详。”
  “便是州牧驾至,也无出迎百里之制,孔豫州兵马虽盛,州刺史而已,如何能出迎百里?孔豫州清誉之士,我虽与他未曾谋面,然素敬重,你我如真的出迎百里,不知者说不定还会以为这是孔豫州要求的,你我这不是在礼敬他,而是在污坏他的清名啊。”
  “君侯言之有理,那以君侯之意?“
  “君等出县三十里迎之足矣。”
  “那君侯呢?”
  “我在县外候他。”
  荀贞口口声声他要和杜佑等共迎孔伷,说了半天却是“在县外候他”,这是哪门子的出迎?不过杜佑等人却也理解,荀贞的名位不比孔伷低,爵位更比孔伷高,帐下兵马虽不及孔伷众,可胜在兵精敢战,再加上他存了与孔伷争一个主次的心思,肯在县外相迎已是给孔伷面子了。
  杜佑等人得了荀贞的答复,知道事情该怎么办了,便即告辞,自回郡府,安排迎接孔伷。
  戏志才等已从阳翟还营,这时他和荀攸、荀彧、程嘉等跟从在荀贞的左右,听了荀贞对迎接孔伷的安排,他笑道:“君侯此着甚妙。”
  “妙在何处?”
  “郡吏出迎三十里,於礼无亏,而君侯先命仲仁统精卒迎豫州,而后又自亲在县外迎接,孔豫州即便心有不满,亦无话可说。”
  荀贞叹了口气,说道:“我这也是没办法啊!志才,你我虽是颍川人,可却不是在颍川为牧,御军远来,实为‘客军’,孔豫州为本州刺史,如不想些办法,万一被他压制,则你我就是寄食篱下,万事难以自主,孟德前时来的信你也看过了,如不能自主,又何谈击董?”
  讨董战事一起,天下必然大乱,州郡势将纷争,对这一点,戏志才和荀贞讨论过多次,两人俱有共识,而荀贞意借此次讨董而先取颍川、豫州为用的意图,戏志才也是一清二楚,此时听得荀贞把与孔伷争颍川之权的原因却归结到了“是为讨董”上,他微微一笑,没再多说。
  毕竟谋取颍川、豫州这种事,自己知道就行了,却不好到处乱说。
  因了荀贞说起曹操的信,倒是引起了荀彧的话头,他说道:“看曹将军的信上说,酸枣联兵没有进击之图,袁渤海又因乏粮而不能进战,……阿兄,袁渤海帐下数万之众,酸枣联兵更有十余万步骑,他们不战,只凭曹将军、孙将军和阿兄联兵,便是出战,亦怕难克胜。”
  荀攸接口说道:“如能先办成一事,克胜也不是没有可能。”
  荀贞问道:“何事也?”
  戏志才、荀彧皆知荀攸的意思,三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说道:“豫州!”
  这个“豫州”显是指孔伷。
  荀贞明白他三人的意思,说道:“你们是说,要想克胜告捷,需得先把孔豫州麾下的那四万余步骑收为己用么?”
  孔伷麾下有四万余步骑,如能得其部众为用,加上荀、孙、曹的本部兵马,合计兵力就能有七八万人,以此击董卓,纵难彻底击败董卓,但取得几场大胜不难。
  荀攸答道:“正是。”
  荀贞说道:“我是客军,孔豫州是地主,能压住他就不错了,想再把他帐下的人马收为己用?难比登天。”
  “退而求其次,如难收豫州军为用,那么如能得到孔豫州的相助也可以。”
  “那也难。”
  荀贞说的没错,这事儿确实难办,几乎不可能。
  荀攸默然。
  荀彧忧心忡忡,说道:“如不能得到豫州军为助,阿兄,以兄与孙将军、曹将军部这三四万人马,如进战之,胜负难测也。”
  荀贞、孙坚、曹操部下皆是新卒居多,能战的精锐合在一块儿也不过才几千人,以此与董卓麾下的凉州精锐战斗,不是胜负难测,是几难取胜。
  讨董的结局荀贞是知道的,他这次答应曹操,愿与曹操共进,不是为了胜利,而是为图名声。不过,这话不能对荀彧等人明讲,他按剑慨然,说道:“董卓狼戾不仁,罪恶充积,祸加至尊,虐流百姓,所行所为,人神共愤,我此次响应袁本初起兵,本是为赴国难,既然袁本初不能进、酸枣联兵不愿进,我虽兵微,却也不会畏难而退,义之所向,虽千万人吾往矣。”
  荀贞的这番慷慨陈辞或能骗住他人,如荀彧等不经常和他相见的也许会信以为真,可却骗不住戏志才。戏志才聪慧绝伦,朝夕与他相伴,早知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知道他虽重义仁厚,可却绝不是拿着鸡蛋碰石头的那种人,明白他这是在图求名望,说道:“君侯既践忠守义,我等便殚精竭虑,为君侯谋之。”
  “卿等皆高谋俊士也,有卿等相助,来日进战击董,虽以弱击强,却不一定就会落败。”
  一天后,孔伷兵近阳翟,郡中吏、士出县三十里前去相迎。
  去三十里地,回三十里地,一来一去六十里,去迎孔伷的多是文吏、儒士,不是骑马而去,而是乘车前往,路上走不快,等到他们接住孔伷回来,已是次日午时前后了。
  荀贞得报,没穿铠甲,黑衣高冠,革带佩剑,带着戏志才诸人出营来到县外,静候孔伷。
  昨天刚入了二月,早晚虽还寒凉,毕竟已算是仲春,中午时的阳光熙暖,晒在身上暖洋洋的。
  阳翟县北是颍水,遥望之,一带如玉,波澜不兴,有两艘小船行於其上,或是近水人家的百姓在河上打鱼。水边垂柳有的已然发芽,吐出点点新绿,与水、日相映,透出淡淡春意。
  荀贞为了能压住孔伷,在颍川又是部署军事,又是收揽吏士,费了不少心思,而今正主将到,他却无半点紧张之色,也一点没有忐忑不安。
  还在广陵时,荀贞就自觉有六分压倒孔伷的把握,结果来到颍川后,孔伷的姗姗来迟,不但在客观上给出了充裕的时间让他能够提前再做出多方布置,而且还让他终於等到了孙坚的将至,——孙坚昨日来信,说至多一两天内就会进入颍川境内,待到那时,孔伷唯一的兵多优势也将会不复再存,荀贞最后的一丝担忧亦不翼而飞,他的手上现已有了十成十的把握。
  既已有了十成十的把握,能够稳稳压住孔伷了,他此时的心情当然就会如那颍水,波澜不兴。
  等了没太久,远处道上尘土飞扬,戏志才远望之,对荀贞说道:“孔豫州到了。”
  来的确是孔伷兵马。
  百余骑兵当先,驰至县外,见着荀贞,纷纷下马,过来恭行军礼。
  荀贞看去,领头的是荀成,荀成后边有十余骑是他自家的骑士,但和荀成并行的那人以及其余的骑士他却都不认识。
  荀成给荀贞介绍:“这位是孔公府中的李从事。”又对这人说道,“这便是我家将军了。”
  这个李从事三十多岁,和荀贞一样,没有披甲,穿着黑色的官衣,他对荀贞挺恭敬,行了一礼,自报姓名,说道:“在下李延,孔公闻有劳将军在县外候迎,惶恐不安,特令我来请将军到军中叙话。”
  既然“惶恐不安”,那就该亲自来见,还为什么要派个小小的从事来请荀贞到军中叙话?
  荀贞知孔伷这必是不忿自己派荀成去给他下马威看,想要报复回来,却是不恼不怒,笑道:“好。”让李延在前引路,自与荀成、戏志才等跟在后边,往孔伷的军中去。
  因已至阳翟之故,孔伷大约是下了军令,命各军且驻,远处道上的尘烟慢慢散去,荀贞等往前行了一两里,已可看清停驻在前边道上的豫州兵马。
  停在最前的这一部人马不知是州兵还是郡国兵,共约两千来人,肃立道上,披甲持械,威武雄壮,部前一面大旗,上面写着五个字:“豫州刺史孔”。
  戏志才小声对荀贞说道:“孔豫州这是在还以颜色啊。”
  荀贞派了一千五百精锐去迎孔伷,孔伷就布出两千精甲在前给荀贞好看。
  荀贞不以为意。
  到了这部甲士前头,闻得内有军令传出,这两千甲士或向左退,或往右退,分成了两队,中间露出一条路来。
  荀贞往这条路上看,见路头停驻了数百车骑,精骑在外,辎车在内。
  车约七八十辆,各有帷幕,一眼望去五颜六色的,而在这众多的车中,又有一辆最为雄丽,余车如众星捧月,把它捧在中间。
  荀成上前,低声说道:“孔豫州便在那最中间的车里。”
  前头引路的李延顿了下脚步,回头侧身,对荀贞说道:“将军,孔公正在车中相候。”
  荀贞点了点头,说道:“孔公远来,车马劳顿,不好使他久等,请君在前引路。”
  李延应诺,回身继续往前走。
  荀贞等跟在后头,穿过持矛戈林立的两千甲士,来到车骑群中,在那许多骑士和车下的文士们的道道目光下,从容不迫地来到孔伷所在的车前。
  李延在车前停了下来,向车中行礼,大声说道:“报将军,荀将军到了。”
  关东诸路起兵,为便於跨州出郡,击讨董卓,互表将军号,孔伷亦得一称,号为行征虏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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