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雷(百珠加更)

  她平静的声音像一道惊雷在耳边炸响,天旋地转,乾坤颠倒,纷乱间星云无法思考,只呆呆看着她。
  这七年里,他将我当做炉鼎,我们就在这张床上行双修之事。
  这个他,竟是他的父亲,也是她的父亲。
  星雨看着脸上血色尽褪的星云,忽觉一阵快意,道:“他和我可不像你和南燕,他不会笑,也不会多碰我,每次做完便走。那个叫青鸾的侍女会喂我吃避子丹,炉鼎么,有了孩子便没用了。我于他只是没有生命,没有感情的工具,你知道那是什么感觉么?”顿了顿,道:“你永远都不会知道的。”
  “哥哥,我真羡慕你是个男子。”
  她的话像一把把刀子割着星云的心,她不能去伤害母亲,于是把憋屈的痛苦都发泄在星云身上,要他陪她一起痛。
  天香骨,炉鼎,父亲。
  星云恍惚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浑身血液都冰冷了,脸色苍白如宣纸一般。
  他向身后的一张圈椅上颓然坐下,喃喃道:“小雨……我不该带你回来的。”
  他以为父亲是想保护她的,他以为巫山是最安全的,他怎么没想到一心提升修为,打败守门人的父亲对天香骨同样觊觎?
  他怎么想的到,他们父子本不是一路人。
  星雨见星云满脸自责,又觉不忍,宽慰道:“即便我们不回来,他也会找到我的。哥哥,这是我的命,不怨你。”
  星云想着这七年里她的经历,她的缄默,真正万箭攒心,痛惜地看着她道:“小雨,告诉母亲罢,我想只有母亲能劝阻他。”
  星雨闻言笑了一声,道:“哥哥,你还是不了解他,没有人能劝阻他。告诉母亲,只会让她也坠入苦海罢了。”
  她的话叫星云愈发看清父亲,看清现状,一时无言以对。
  殿内的空气沉重近乎凝滞,博山炉里的袅袅青烟也失了轻灵。忽有一阵凉风吹进来,拂起重重纱幔。外面的树叶沙沙作响,滴滴哒哒,又下雨了。
  星雨看向窗外,道:“没关系的,哥哥,等他留在剑阁便好了。”
  似乎也只能这样,然而这次挑战,他能成功吗?若是不成,那还要等多久?
  面对星雨的痛苦,星云深感无力,又为这种无力而更加愧疚。他是兄长,本该尽全力保护她,偏偏伤害她的人是父亲。
  “小雨,我要怎么样才能帮你?”
  星雨凝视着他,轻声道:“哥哥,只要你愿意陪着我,就是在这苦海里我亦觉得欢喜。”
  星云迎上她的目光,心中颤动,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却是星雨先移开视线,淡淡笑道:“夜深了,哥哥回去罢,南燕姐还等着你呢。”
  星云半晌不动身,星雨又道:“怎么,哥哥还想与我共度春宵么?”
  星云放不下她,又被这话激得留不住,站起身道:“小雨,我若再也不碰南燕,是否能让你舒服一点?”
  过去他也晓得星雨不喜欢他与南燕亲近,却没放在心上,因为觉得她的不喜欢显得孩子气,没道理。可是现在,她如此处境,还能与她讲什么道理。什么道理也比不上她一点宽慰。
  他所看重的原则在这个时候,已经模糊了。
  他自己还没发觉,星雨便感知了,眼圈一红,故作无谓道:“你碰不碰她,与我何干?”
  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流下,星云想起七年前的一幕,走上前,在她身边坐下,将她揽入怀中,低声道:“那日下雨,你来了又走,我叫住你,你也是这样哭。是那个时候么?”
  星雨知道他说的是哪一日,泪水登时决堤一般,在他怀中嚎啕大哭。
  这七年里,多少次相见,她已身在苦海,他却还一无所知。是她掩饰的太好,还是他太蠢?
  昨日他还质问她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心在她的哭声中一阵阵地钝痛,轻抚着她颤动的脊背,星云道:“小雨,是我太蠢了。”
  星雨抬起头,对着他的唇吻了上去。星云一怔,双手用力正想推开她,却尝到了一点咸涩的泪水,便中了迷药般推不开了。
  他是她在苦海里的一截浮木,又是她的兄长,怎么忍心推开她,看着她下坠?
  这一吻绵长,她伸出舌头在他口中掠夺,他予取予求。分开时,牵出一丝银线,星云红了脸,站起身道:“你早点睡罢。”
  星雨脸上带着泪花,笑道:“哥哥走好。”
  星云脸更红了,一转眼便消失在她眼前。
  回到寝殿,心情复又沉重起来,他像她一样坐在窗下看着外面的夜色。
  在巫山这么久,他才发现这里的夜是如此浓黑无光,沉闷逼人。
  早上,南燕端水进来伺候他梳洗,见殿内并无女子留宿的痕迹,心中松了口气。
  “南燕,你在俗世可还有家人?”星云蓦然发问。
  南燕倒了杯茶,正要递给他,闻言答道:“奴家父母都是凡人,早已去世了。亲戚么,便只有当初送奴来巫山的表舅还在。公子怎么问起这个了?”
  星云道:“我放你回俗世好不好?”
  南燕呆呆看他片刻,手中的茶盏咣当一声摔在地上,茶水茶叶溅了一地。
  她扑通跪在地上,几片碎瓷扎进膝盖,眉头也不皱一下,只是问道:“奴犯了什么错,以至于公子要赶奴走?”
  星云道:“你没什么错,起来说话。”
  南燕还是跪着,道:“既然没错,公子为何要赶奴走?”说着红了眼圈。
  星云将她拉起来,见她雪白的裙子被血洇了两片鲜红,自是不忍,扶她到榻边坐下,道:“是我不用你服侍了。巫山宗的秘籍法宝,丹药灵草,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奴要哪些做什么?”南燕看着他,眼中泪水滚落,哽咽道:“不论好歹,奴也侍奉公子两百多年了,公子即便有了新人,就一点不念旧情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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