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逝

  季风冷声问:“怎么翻的船?”
  “就是不小心嘛,那个船,底座太窄了,稍微动一动,就翻了。但这也不能完全算是坏事对吧?我们发现了师父体内的寒症,若不是这次落水,师父他定不会自己告诉我们的,以后犯病痛了难受了,都得自己忍着,,,”洛商还欲再解释,忽然听到季风低不可闻地笑了一声。
  “???你也觉得我说的对是吗?”洛商心里毛骨悚然的,他常常觉得自己这个从小玩到大的朋友心底有另一面,偶尔跳出来吓唬他一下。
  “你还是骂我吧,这样我比较舒服。”洛商一阵恶寒。
  季风起身拍了拍他的头,笑道:“我怎么舍得骂小洛洛,天色不早了,你们都去休息吧,我来照顾他。”
  洛商后背一僵。
  心道这人到底怎么了?
  将两人送到门口,季风又点了点洛商:“你,让人熬碗姜汤过来,给小和尚驱驱寒。”
  洛商忙不迭的点头,捡起地上的衣服麻溜的跑出去并把门带上。
  关上门,季风坐到了床边,拿起床边空了的药碗闻了闻,皱了皱眉,便将碗放下。
  看着睡梦中还难受着的人,季风低声道:“谁让你不辞而别的,活该你犯病。”
  床上人像是听到了一般,不悦的皱起眉。
  季风握了握风银冰凉的手,又将之塞进了被子里,指间轻抚风银眉头,道:“怎么,你还不高兴了啊,不辞而别你有理啊?”
  床上的人自然不会理他,他就这么看着那张过分好看的脸发愣。
  他自己这是怎么了?方才在顾宅为何那般急着回来,临了又怯了。
  季风柔声对床上人道:“还难受吗?”
  他很想问问风银,从前发症时是怎样的,有多痛苦。但又怕结果如自己想的那样,好在床上的人并不会回答他,只是难受的蹙着眉。
  季风失神般用极低的声音问道:“那年雪夜里的那个孩子,是你吗?”
  直到洛商送来了姜汤他才回过神,季风接过姜汤,又“温柔”地把洛商请了出去。
  季风轻声喊道:“小和尚,小和尚?”
  床上人没反应。
  又喊了好几声,风银才低不可闻的“嗯”了一声,音色低沉又沙哑。
  “喝点姜汤吧?”季风端着姜汤拿进了些。
  风银闻到气味,几乎是和送上来的姜汤同步的向另一侧移开。
  就像互相排斥的两样东西,你靠近,我退步。
  季风见他排斥,以为他是怕苦,哄道:“这不是药,是姜汤,不苦,喝点吧。”
  风银眉头又皱起,还是没转过头。
  “不喜欢姜吗?姜挺香的啊。”说罢还自己尝了一口,道:“不难喝啊。”
  风银也不躲了,直接把被子拉过头顶,誓不从命的决然。
  季风忍俊不禁:“这么不想喝吗?”
  想不到小和尚平日一脸正经,生了病倒是由着性子来了,跟个小孩子似的,还不爱喝姜汤。
  季风忍不住哄道:“好好好,不喝,给你拿开,你闻,没有味道了,别捂着了,不嫌闷得慌吗?”
  季风伸手过去把被子扒下来,露出一颗发丝微乱脑袋,一张脸红扑扑的。
  见把人哄出来了,季风拨开他额上的几丝碎发,按着风银的被子,再次哄道:“喝一口好不好,就一口,喝了身体才不会难受,我喂你?”
  风银手还捏着被子,但没有拉过头顶了,季风便把他扶起来一点,又端起姜汤,盛了一勺,轻轻的吹了吹,递到风银嘴边,道:“张嘴。”
  风银犹豫半天动了动唇,就着季风的手喝了下去,眉毛又打了结。
  不讲信用的季风又盛了一勺,道:“刚怕烫着你,一勺没盛满,现在补上,啊?”
  风银蹙着眉,分辨不出是对姜汤的厌恶还是对季风行为的不满,但还是听话的喝了。
  季风嘴角微微扬起,继续喂:“一勺都喝了,就着味儿再喝一口吧,乖。”
  季风如此这般,总有理由哄他再喝一勺,到最后,风银怎么也不肯张嘴了,碗里的姜汤也见底了。
  季风扶着风银躺回去,把空碗拿远了一点。
  良久,季风看到床上人嘴唇微微张开想说什么,凑过去听,好半天后听到一个字,声音沙哑:“冷”
  “冷?你等等。”
  夏天的杯子薄,季风给他掖好被子,又去自己房间抱了一床过来,盖在他身上,缝隙封的死死地,透不进一丝风。
  他凑近风银轻声问:“还冷吗?”
  “冷。”
  还冷?
  季风上床躺在他身边,隔着被子四脚巴上去,把人抱得紧紧的。
  “现在呢?还冷不冷?”
  季风侧着脸看着风银冷峻的眉峰舒展开来,大约是满意了。
  他才放心下去,没多久也睡着了。
  风银这一晚睡的并不安生,他做了个梦,梦里是自己被禁锢着,难以挣脱,接着就是漫天大雪的夜,他独自一人站在冰天雪地里,漫天纷飞的除了雪还有大片猩红。
  梦中的场景不断变幻着,大多是不堪回首的记忆,但慢慢的开始出现了一些记忆里没有的画面,陌生又短暂,却也给他凛冬里木屋暖炉的温存。
  没过多久所有的一切都开始消逝瓦解,渐渐的看也看不清,抓也抓不住,所有的绚烂刹那间崩塌,所有的美好在指尖流逝。
  梦中的他开始困惑,他应当是失去所有了的,那此时正在消逝的又是什么,这是属于谁的记忆?为何这般真实?
  他找不到答案,只是不断的的陷入在无边无尽破碎的梦里,犹如无尽的下坠,所有的一切都在远离他。
  不知过了多久,下坠感让他惊醒,梦里的无力还很清晰,禁锢感也更真实了,然后,他就发现自己的确被某人死死地禁锢住了。
  侧过脸便看到季风近在咫尺的俊朗的脸,呼吸均匀的喷在他的脖颈间,他有一瞬间呼吸一滞。
  他怎么会和季风睡在一起?
  他记得昨晚落水后回来就发烧了,迷迷糊糊间问道了姜的味道,,,
  风银觉得身体僵麻,一身的冷汗也十分不舒服,轻轻动了动。
  “季风?季风?”风银轻轻喊了两声。
  他本想如果睡着了就算了,没想到那人虽然没听到他说话但是却松开了胳膊和腿,待风银换个姿势躺定后,那四只爪子又行云流水的缠上来,维持着刚才的姿势,又动弹不得。
  即便这样的姿势已经维持一晚上了,但当季风重新从后面抱上来时,风银还是轻轻的颤了一下。
  这是一种很陌生的感受,多年来他独自在雪苍修炼,仿佛那终年不化的积雪与他融为了一体,他从没感受过这样的温度,隔着两层被子传到他身上,他竟然隐隐的有些希望白天不要来临。
  风银没再睡着,而天也没多久就亮了。
  季风睁开眼,感受了一下全身,手脚已经不是自己的了,但不确定抱着的人醒没醒,便没做大动作。
  他抬手摸了摸风银额头,已经没有发烧了,舒了口气,再看眼前,风银安静的躺在他身边,呼吸均匀,后背露出来的衣衫因出了汗而有些湿濡的贴在身上,不自觉手臂收了一点力道。
  不知是不是被自己弄醒了,旁边的人也动了一下,季风又闭上眼。
  风银最大程度的放轻动作,转过身来,这一转发现两人的距离极近,近到能数清对方有多少根睫毛,呼吸都交叠在一起。
  他脑袋向后靠了靠,才觉得呼吸轻松一些了。
  风银底子很好,出了汗烧便退了,此时身体又恢复了平日的温度,稍显凉凉的。
  他就这般看着季风的脸,梦中的场景细碎的浮现。
  不知道看了多久,季风都快忍不住眼皮跳动时,风银才慌张的别开眼。
  季风做戏做到底,睁开惺忪的眼,一副刚睡醒的样子,
  “唔,你醒了啊。”
  风银:“嗯,刚醒。”
  两人谁也没动,良久季风道:“手麻了,你先起。”
  风银无声的叹口气,他被“禁锢”了一晚上,现在全身都麻
  “你先松开。”
  闻言季风听话的松开,垫了一只手在脑后。
  风银坐起来,看了看躺着的季风没动。
  季风挑眉:“嗯?你不下床吗?”
  风银侧头看着季风,他睡的是里边,要下去还得跨过季风,他自然是想让季风先下去。
  季风像是看不懂他的意思,一动不动的饶有兴致的看他怎么办。
  两人你不动我不动,良久,风银妥协的掀开薄薄的两层被褥。
  季风眼里,风银里面只穿了一件薄薄的亵衣,被他圈着翻了几次身松松垮垮的,柔软的衣料下露出来一块皮肤。
  还有那被他咬出来的牙印,残留着浅浅的印子,季风一时失神。
  风银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不想矫情的非要他让开,直接翻身越过他下了床。
  季风心里骂了一句,本是想逗逗风银,谁知弄得自己心猿意马。
  风银下床,光着脚在踩在地上看了看房间周围,没寻见自己的衣服。
  他那件薄薄的亵衣,垂到小腿就没了,若影若线的还能看见下面的肌肉线条。
  季风顿时一怔,
  昨晚是谁给他换的衣服?他自己知不知道?
  他有没有拒绝,说我自己来?
  可他那时候一定很不舒服,说不定就没能坚持自己动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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