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零零 钧天上院草创立,小后生御极八方(一

  “当遣弟子入这别院,将那悖逆无伦的规矩改了!”
  傅传清将手中藜杖狠狠往地上一拄,杖尾落处,有星光微微荡漾。
  这老道不得不生气!
  除了掌门太虚和那李笑春,太清门此番赶来的虚境尚有五位,对许听潮立下别院的重视,远在太清别院之上!需知九十年前太清别院开派,也仅仅只太虚一人适逢其会到场而已!他如此想,混不觉这般做法除了以视重视,未尝没有仗势凌迫的打算。
  “唉!”
  在场的六位虚境,殷少阳和李笑春一个闭目不言,一个老神自在,朱衍作为领头之人,只得长叹一声。
  “朱师兄,那小辈如此狂妄,究竟该如何做,您也该给个话!”
  许听潮如何狂妄了?
  首先便是那门规的事情。几个老怪至今想来,犹自觉着面上发烧,心头怒火暗涌。
  其次嘛,许听潮从始至终就没有将“钧天上院”改为“钧天别院”的打算!相比之下,这事儿大概能算作小节,为了不让旁人看笑话,傅传清朱衍等都忍住了不曾在公共场合提出,只私下里找许听潮协商,数次无果。
  再次,他们曾指摘许听潮不应良莠不分,胡乱收些弟子进门。青鸾一族也就罢了,似域外魔头、点化的草木精怪,慕名来投的东极妖族,尤其是幽冥血海那什么九地血府,全该尽数驱逐出门去,以免辱没了太清门玄门正宗的名声!就算抹不开情面,也只合似那夸父族一般当做仆役来驱使!
  这最后嘛,就是钧天别院拒不履行下院的义务,往本宗输送资质优异的弟子,供奉诸般灵物功法,派遣夸父族等参与凤凰界征伐!
  至于钧天上院的院主不是许听潮而是他那元神血妖,倒是可以原宥。他们两个一而二、二而一,谁做都无所谓,当然,血妖来做,未免有些瑕疵。
  此时,钧天上院开派大典堪堪结束不久,几个老怪找到许听潮“协商”,就算“首先”、“其次”、“再次”不成,也要弄成那“最后”,因此玩起了漫天叫价,落地还钱的勾当!结局当然是极不顺心,否则也不会在此暴怒哀叹……
  朱衍只顾着叹气,傅传清盯着他看了半晌,面上急怒之气愈甚,正想有所举动,一旁蹙眉林闲却开口了。
  “傅师兄稍安勿躁!太虚师侄身为本门掌门,若不表态,你我空自焦急又有何用?”
  “难不成就让那小辈这般张狂?!”
  “势不在我,此事尚需从长计议……”
  “从长计议!从长计议!凤凰界争斗正炽,若无强力外援,岂非要绵延良久?”
  “然则傅师弟可有妙法?”
  朱衍这一说话,傅传清便转身拂袖,不再言语。他说要将门中弟子遣来入钧天别院,也只一时气话。算上那九地血府和元阳宗,钧天别院如今怕不下两万人,真要前来弟子喧宾夺主,人数少了断不济事,若是多了,没有许听潮驾驭飞梭运送,只凭那接引仙阵传送挪移,只怕太清门立时便得破产,宗门驻地也要成为灵气匮乏的不毛之地!且仅只低阶弟子前来,又能做成什么大事?难道还真要自己这等二代太上长老巴巴跑去那钧天别院,用热脸贴一小辈冷屁股?!
  “许家侄孙趁势而起,纵有诸多悖逆,我等也分身无暇,此事暂且就算了吧!而今且看那究竟能从西神都中得来多少好处!”
  朱衍如此说,却是因为在开派大典末尾饮宴时,许听潮就向众修公布了西神都的事情,引得一片哗然!凤凰界各派连仙府的事情都暂且抛到一边,只顾计较着该如何行事!
  傅传清犹自在生闷气,林闲眉头依旧皱起,开口道:“那位冯粱赫前辈都看重的地方,其中宝物定然极多,但凶险也是极大。李师侄……”
  这老道侧头看向殿中那安静坐在椅上的年轻人。
  此人姓李名渺,看来只二十多岁年纪,额宽下巴尖,身着紫衫,面上神色从容镇定。他如此模样,自有其镇定的本钱,乃是在太虚之后第四次登仙门入门的弟子,天赋资质半点不比太虚差,就是福缘浅薄了些。尽管如此,他也是殿内几位虚境中修为最深厚者,且若论及斗法的本事,怕是几个长辈加起来,也不是他的对手!也正是因此,他才常年在外奔波,暗中查探凤凰界诸方的动静。这回太清门与众多会盟门派举事,他便是负责联络其余六大洲上诸多亲近门派的使者。
  李渺自然知晓林闲唤他所为何事,点头微微一笑:“师叔但请放心,师侄这就设法与许师侄等一同行动,为本门争取更多的好处!”
  站起身来团团施了一礼,李渺便往殿外走去,不片刻就没了踪影。
  殿中静默一阵,朱衍才对闭目养神的殷少阳道:“殷师弟,可有合适的人选派往钧天别院?”
  殷少阳睁开双眼,淡然道:“罗轶可往!”
  罗轶便是陶万淳的大弟子,曾驻守尚在凤凰界的百花岛百余年,对黎元禾、高婶,高小七一家十分照顾,黎元禾二老暂且不提,高小七和公仪卿兰夫妇能踏上修行之路,便是受了他的恩惠。且罗轶与许听潮关系也十分良好,正是因此,这回前来巨人界,几个老怪便将他带上,此刻正好派上用场,只不过用处与预想的大不一样。
  吩咐弟子前去找罗轶传讯后,朱衍便又叹道:“许家侄孙行事没多轻狂,却不失为本门英才,此番众修前来,其实大半还是冲着那钧天仙府,被他这般轻轻拨弄,就几乎化解无形,诸位道友都在探讨那西神都的事情,催促本门开放接引仙阵,好让其宗门能派遣援手。”
  殷少阳听得朱衍说话夸赞许听潮,心中颇不爽利,沉声道:“若门中早以弟子待之,何至于此?”
  朱衍等尽皆无言,许听潮与太虚的事儿,他们早已查探得清楚,说起来,许听潮除了脾性桀骜一些,倒还真不曾主动挑起过什么事端。几个老怪面上都有些发热,倘使当初不偏信玉虚一方,能多用些心思好生调查一番,也不至于以那等态度对待回归的许听潮,之后的误会成见,自然也不会累积到这等程度,今日的事情,做起来定便也会顺畅得多。
  但事已至此,多想也是无益,那许听潮身为小辈,便是被长辈误会,也不该行此悖逆之事。
  在这些个老怪心中,大义终究是在他们一边。
  略略感叹谴责之后,便商议起诸会盟门派借道接引仙阵的事情。有西神都这般大的诱惑在,各门各派前来的援手自然不少,但只凭太清门,断然负担不起挪移耗费,各派自行准备使用接引仙阵的消耗,便是最基本的条件……
  却说那李渺离了天魁位的大殿,架起遁光便往大阵中央而去。
  开派大典已然结束,但有那西神都的事情,各大派并不曾离去。身为巨人界最顶尖的势力,多少都听说过逸仙洲的传说,之前是苦于路途遥远,兼且不知道西神都的具体方位,如今有了前往的机会,自然倍加珍惜。通过各式手段通知了门内后,便在阵中静等同门增援到来。
  这等举界精英汇集,且有他界大能前来的时刻,干巴巴的坐着显然不合适,众修便自行在大阵中心那广场之上聚集,或切磋论道,或互相换取宝物灵材、功法心得,或者干脆就说些奇闻轶事,倒也算其乐融融。
  如此景象,这半月来早已屡见不鲜,只不过以往的规模都没有这般大而已。
  钧天上院的东道主们自然不会错过了这等盛事,许听潮等都在其中游走,寻找自己感兴趣的物事。
  李渺到达时,见到的便是如此一副闹哄哄的场景。
  他显然早就适应了这等喧嚣,微微一笑,便寻了处喧闹声最大的所在奔去。
  那地方正是各派各界的修士正自切磋道法。
  一座星光铸就的高台之上,两道光芒闪闪的人影正各自掐诀,一个面前掀起涛涛黑浪,寒气逼人,一个手中却不住扔出刀枪斧钺,剑钩叉诸般兵刃,将迎面涌来的冰寒浪头斩得溃灭消散!却是正自比斗法术!
  这两人都不过元神修为,动起手来声势极大,引得万余观战的炼气修士连连惊呼,人群中稀稀拉拉站了数百元神,也多有看得目眩神驰之辈!
  总而言之,场上两人本事不小!
  李渺乃早已是虚境中人,元神修士斗法,自然不被他看在眼里,这般施施然脚踏星光凌空走来,万余人中,仅仅二十来个扭头来看。
  这些人,多数为虚境,余者皆为元神。虚境对同阶的到来自然有所感应,不须多提,几个元神修士,则或是修为不俗,或者身躯特殊本事。
  李渺为人和善,面带微笑,无论认不认得,都朝遥遥拱手致意。
  众人也都各自还礼,几个元神修士甚为恭敬,其余虚境目中,则多有挑衅的神色。
  李渺出身太清门,他们早已知晓,而太清门本宗与这钧天上院颇多不和,他们也都看在眼里,且只凭“上院”二字,便能推测出不少东西。
  钧天上院作为外来户,反倒有如此声势,将本界宗门尽皆压下,如今正好伸量一番这李渺的本事!便是下手重些,想来钧天上院也不会如何过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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