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妆夺谋_分卷阅读_396
叶裳颔首,“好。”
于是,二人出了容安王府,分头前往皇宫和苏府。
苏风暖来到宫门口,小泉子正从里面急走出来,见到苏风暖,连忙见礼,“苏小姐,您可算来了,皇上在等着您了。”
苏风暖点头,“我正是来见皇上。”
小泉子连忙带路。
来到御房旁的暖阁,小泉子对里面禀了一声,挑开帘子,请苏风暖入内。
苏风暖拿着奏报迈进门槛,便见皇帝一脸愁眉不展,她意思意思地见了礼,对皇上道,“我与叶裳商议了一番,觉得我三哥应该出不了大事儿,皇上不必如今忧急。”
皇帝叹了口气道,“京城的机关密道案还没破,若是东境再出事儿,朕觉得不大好啊。”话落,摆手让她坐,道,“你和叶裳何以见得苏青不会出事儿?不是湘郡王故弄玄虚?”
苏风暖便将她和叶裳对湘郡王和苏青的分析说了一遍。
皇帝点点头,“这样说来,是朕过于担心了。”话落,他揉揉眉心道,“朕近来真是草木皆兵。”
苏风暖道,“皇上放宽心,自古便是邪不胜正,有那等阴邪之人,早晚会揪出来绳之以法,决计不会任其逍遥下去。”
皇帝看着她,苏风暖一脸镇定平静,面上有一种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模样,他缓缓点了点头,道,“苏丫头,朕如今能倚仗的,便是叶裳和你了。你的身体一定要养好啊。”
苏风暖点点头,将湘郡王的奏折还给了皇帝。
皇帝伸手接过,放在一旁,对她道,“今日叶裳进宫来与朕说了与楚含交易之事。楚含说出了湘郡王和晋王,交出了北周在南齐的暗桩布置,可是如今没有湘郡王和晋王的信函,待送他回北周,才能拿到。他说花灯节之后,将机关密道案查清,便与你一同前往望帝山,顺便送他回北周,取到湘郡王和晋王通敌卖国的证据。”
苏风暖听着皇帝似乎有话要说,便等他继续说。
皇帝顿了顿,道,“今日出了苏青之事,朕思索之下,还是觉得就算查清了机关密道案,你们都离开京,朕也颇不踏实。苏丫头,为了这南齐江山,朕能不能请你自己去望帝山,顺便送楚含回北周?朕给你一万御林军沿途保护。”
苏风暖闻言看着皇上,见他似乎又多了些霜发,想着若是她没恢复武功,叶裳是决计不会准许她独自去望帝山的,但如今她恢复武功了,自是不怕妖魔鬼怪路上找她麻烦对她不利了。
如今皇上能倚仗的人,也就叶裳和许云初了。
机关密道案本就出在国丈府,许云初又落下了寒疾,很多事情,心有余而力不足。叶裳若是离开京城,皇上确实觉得不踏实,如今看来,他能倚仗的,还的确是他。
于是,她诚然地对皇帝道,“皇上放心,我本就决定自己前往望帝山,若您给我一万御林军用,也符合您准许楚含光明正大回北周去探望北周王的举措,我虽然没有武功,但有一万御林军在,也能将守护周全。”
皇帝见苏风暖答应的痛快,心下宽慰,对她道,“苏丫头,朕从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你这个丫头可心。虽然顽皮好动,随性而为,但深明大义,心地透彻。尤其是你十分聪明,朕知道,没有武功,你也能依靠你的聪明才智保护好自己。”
苏风暖笑着点头。
皇帝道,“苏大将军回京之日,便将大将军的兵符和兵马令牌交给了朕。”话落,他从怀中取出一枚兵符,递给苏风暖,道,“朕今日将兵符给你,途中若是有变化,你可调动周遭兵马。”
苏风暖摇头推拒,“皇上,您忘了,我有铁券符和帝师令,兵符我便不要了。”
皇帝看着他道,“几日前,朕见了林客,他也出身望帝山。望帝山的帝师令,朕不知你试过没有,到底好用不好用?”话落,他叹道,“朕浸淫权利一生,到头来,发现枕边人都信不过,苏丫头,人心难测啊。”
苏风暖一怔,看着皇帝。
皇帝道,“据朕所知,望帝山传了数代了,到你这里,是唯一女子,你承继望帝山,不说以前如何,只说如今,你一身功力废除了,那么,可还能服众?望帝山的规矩,朕知之不多,但对于人心,朕这一辈子,就吃亏在这上面了,看不透人心,便要栽跟头。”
苏风暖一时沉默。
皇帝道,“试问这天下,还有什么门派堪比望帝山?鬼山派是个很厉害的门派,但据朕所知,当年鬼山派八位长老在与月贵妃较量时,被她毒辣招手所害,八位长老一夕死亡,鬼山派宗主大怒,将她逐出了门墙。自此,再不准任何人谈论鬼山派新功法,更不准学,鬼山派受此大创,日渐没落。而望帝山,汇聚了无数英才啊。”
苏风暖不语。
皇帝又道,“朕听闻苏大将军回京途中被截杀时,你两位师兄联手也没将那人擒住?你那两位师兄武功定然不弱吧?联手都没将人擒住,朕想那人定然是知晓他们武功路数,所以,朕觉得,你这个小丫头,重情重义,可别走朕的老路,太相信身边的人了,反而被人蒙蔽。”
苏风暖想起萧寒和谢轩对她说当时之事时,提到了那人竟然用的是望帝山的绝学青九堂灭杀式,谢轩不敌,萧寒出手相救,那人趁机撤走了。可是当时许云初查,林客并未离京。
她当时猜测兴许是他师傅传林客望帝山功法,而林客又别传了,没想其它,也没想望帝山自己人。
是望帝山自己人动的手吗?
她是不相信望帝山自己人有内鬼的。
三位师祖和一众师兄弟护着她为叶裳解热毒,若没有他们护法,叶裳的热毒是决计解不了。可是若说不是自己人,就算林客将功法传给别人,而能使出青九堂武学九重功法大成后灭杀式的人也怕是少有。
望帝山能使出九重功法灭杀式的人,除了她,以及受他言传身教的叶裳外,便是师兄叶昔和三位师祖了以及紫风师叔了,连玉灵师叔也做不到,她钻营医术一道,武功自然略差。
其余的一众师兄弟,目前她还未听说有人能达到九重功法。
皇帝见苏风暖鲜有地沉默,他道,“朕不过是以己推人,为你猜测一番罢了。苏丫头,朕相信你自会能识清看清。总之,你去望帝山是为了救治,可要万分小心,毕竟叶裳离不得你。”
苏风暖终于开口,对皇帝道,“若是望帝山出了内鬼,这天下可就真没有一处清静之地了。”话落,她叹了口气道,“我虽不愿怀疑望帝山的人也参与其中,但皇上放心,若是真有人参与其中,我定会查出,决计不饶。”
皇帝点点头,道,“兵符你收着吧,朕给你兵符,除了让你保护住自己,送楚含回北周外,还有一件事交付于你。”
苏风暖见皇帝诚心给她,兵符犹如身家性命,帝王从来轻易不会交托于人,一旦给人,便是自己的可信之人。她伸手恭敬地接过,道,“皇上请说。”
皇帝道,“你前往望帝山,送北周二皇子之后,朕希望你取道暗中折转东境。湘郡王既然多年来招兵买马,私自造兵器,太后寿宴他称病不来,恐怕朕再宣召他,他也不会轻易进京。你拿到楚含给的他和晋王通敌卖国的证据后,便前往东境,替朕办了他。”
苏风暖隐隐想到皇帝给她兵符,是想兴兵,听他这样说,便颔首道,“本来我也有此意暗中前往东境一趟,倒没想大动干戈,不过您说得对,他不容易对付,兵符我收下,如有必要,我就兴兵拿办了他。”
皇帝颔首,“只要是办湘郡王之事,你届时在外,不必对朕禀报,可先斩后奏。”
苏风暖点头,收起了兵符,“好。”
。
第一百二十七章 风吹花暖
苏风暖与皇帝商定事宜,收了兵符之后,出了御房的暖阁。
本是晴朗的天空,不知道何时阴了,这时,天竟然飘起了细雪。
小泉子撑着一把油纸伞对苏风暖说,“苏小姐,奴才送您出宫。”
苏风暖对他道,“将伞给我好了,你不必送了,好生侍候皇上吧,我早先给皇上开的药方,一定要按时服用。”
小泉子连连点头,将伞递给她,“奴才已经个您备好软轿了。”
苏风暖摇头,“我不坐轿了,自己走出去好了。”
小泉子道,“那您慢走。”
苏风暖点点头,撑着伞,下了青石阶,向宫外走去。
她一边想着事情,一边往宫外走,走得很慢,将今日与孙晴雪叙话的情形在脑中过了一遍,除了孙晴雪对他三哥有些紧张外,再没发现其它,她想着,难道她真是多疑了?丞相府一门清贵,是真正的清贵,未曾沾染这些肮脏之事。
她又想着望帝山,三年前,她师傅临终前,将铁券符和帝师令一并传给了她,唯一件事儿托付给他,将他的骸骨火化,一半送去了鬼山派,交给了鬼山派的宗主玉颜轻,一半安葬在他最喜欢的青玉山。
当时,她依照他临终所言,将他的骸骨一半送去了鬼山派,一半葬在了青玉山,三位师叔祖颇有微词,觉得他出身望帝山,就该骨归望帝山,即便不归望帝山,更不该把他的骸骨送去给玉颜轻。
对于名门正派的望帝山来说,师傅与鬼山派宗主玉颜轻的情意,却是说不得的,鬼山派素来被人称之为邪派,自古正邪不两立。
所以,师傅和玉颜轻,一个终身未娶,一个终身未嫁。
一番争执之后,她拿出帝师令,三位师叔祖住了口,最终,她遵照了师傅的遗愿,完成了他交代的事儿。
只那一次,她用帝师令压人,将师傅的后事儿这般处置了。
后来,一切变得十分顺利,她顺利地继承望帝山掌山人的身份,无人有异议,一众师兄弟们对她爱护有加,三位师叔祖也对她颇为关爱,将她视为望帝山未来的希望。
按理说,望帝山历代继承人都要将骸骨埋在通灵谷,将牌位设在望帝台,供望帝山所有弟子每年上香瞻仰。
从没有例外,除了她师傅。
她并未细究师傅为何不回望帝山,一直以为他是念着与玉颜轻的情意,不能生而相守,便死要葬在一起,所以,将他骸骨送去给玉颜轻一半。另一半,是因为他一生除了游历外,有大半生住在青玉山,所以,最喜欢青玉山,才要将另一半骸骨葬在青玉山。
师傅从不注重世俗规矩礼数,但对望帝山的规矩甚是遵从,但他临终却破了望帝山的古例,不愿回望帝山。难道这中间真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儿?
林客说师傅不是他杀的。
若他不是说假,那么,师傅之死,会不会望帝山自己人动的手?师傅才毫不防范?
普天之下,先有北周兴兵西境,后有北周侵犯燕北,两国数次兵戈,江湖多少门派参与其中?她一直以为望帝山真正的置身事外,世间净土,虽身在尘世之中,但脱离尘世之外。如今看来,兴许真不见得。
西境经过战后,一片荒凉,燕北经过一场浩劫,生灵涂炭,江南大乱,人心惶惶,东境湘郡王包藏祸心。
这个天下,哪里还有一处是净土?
她这般想着,一路慢慢地走到了宫门口,千寒在她身后,亦步亦趋地跟着她,发现今日的姑娘心情似乎格外的沉重,连脚步声比都平常重了许多。
出了宫门,雪渐渐地大了起来。
苏风暖拿掉伞,仰头看天,天空灰蒙蒙一片,本来细碎的雪花经她走这一段路,变成了大片的雪花,纷纷扬扬,似乎又要将天地覆盖。
雪花落在脸上,冰凉。
千寒忍不住道,“姑娘,仔细身子,小心染了寒气。”
苏风暖回头瞅了千寒一眼,小泉子只给了她一把伞,千寒冒雪跟着他,头上身上已经落了一层雪花寒霜,她问,“明日该立春了吧?”
千寒点点头,“正是明日立春。”
苏风暖道,“这一场春雪,下的倒是大。”
千寒颔首。
苏风暖道,“往年,立春时节,是不是家家户户都要迎春?容安王府每年怎样过?可在墙上打红红的春字?”
千寒摇头,“不是各处墙都打春字,只门口,世子每年都沾了红颜料,写个春字,意思一下。”
苏风暖点头,收起伞,上了马车。
千寒驱车回府。
因下大雪,街道上没那么热闹了,稀稀疏疏地走着几个行人,皆是步履匆匆。
一路平安无事儿地回到了容安王府。
苏风暖下马车,回到正院,叶裳已经回来了,正在门口等着他,迎着飘雪,苏风暖见他身子懒懒地倚着门框站在房檐下,一身轻软锦袍,眉目清俊如画,姿容无双,气度清华,他本是懒洋洋地百无聊赖地漫不经心地站着,眼神带着一丝如飘雪一样的清凉,见她回来,眼眸顷刻间转为暖意和柔情,真真好一幅风吹花暖。
苏风暖在门口停住脚步,隔着一院的距离看着他,觉得这一世醉在他的深情里,也不白活。
叶裳见她站在门口不往里走,对她扬了扬眉,清越的声音传到她耳边,“怎么不走了?”
苏风暖对他一笑,扔了伞,如小时候一样,对他跑去,带着十分的孩子气,俏皮活泼。
千寒呆了呆,想着有多久没见到这样的姑娘了?连忙将地上的伞捡了起来。
叶裳见苏风暖对她那一笑明眸皓齿,又见她扔了伞向他跑来,心神一荡,嘴角勾起一抹愉悦的笑意,他笑意刚达眼底深处,苏风暖已经跑到了他身边,双手抱住了他。
以前她这般对他跑来,叶裳承受不住她的冲力,身子每每被她撞得晃了晃。
如今叶裳纹丝不动,任她扑倒他身上,轻轻松松地接住了她。
苏风暖身子挨到叶裳的身上,脑袋在他胸前蹭了蹭,软软地说,“我的叶裳长大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