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妆夺谋_分卷阅读_80
过了片刻,千寒回来,低声说,“回世子,苏姑娘不知去了哪里,查不出来。府中的护卫不曾见到她出去。”
叶裳失笑,揉揉眉心,“我竟忘了,容安王府的高墙困不住她,府中护卫的眼睛也盯不住她。”话落,他站起身,脱了外衣,挥手熄了灯,走回床上躺下,说,“算了,不必找了。”
千寒退了出去。
叶裳躺在床上,脸色有些郁郁,心里想着,她不在,这屋里真是冷的很。
一夜无话。
苏风暖一夜未归。
叶裳过了三更才睡着,天明便醒了,因未曾好眠,精神有些不济。
陈述一夜好眠,起床后来找他,见到他一副没精神的样子,纳闷,“昨日你与我差不多时间睡下的吧?怎么气色这么差?好像没睡好?难道你昨夜一夜未睡?”
叶裳脸色不好看,“睡了两个时辰。”
陈述瞅着他,伸手拍拍他肩膀,宽慰道,“兄弟,我知道你如今肩上突然扛了这么重的包裹压力大得很,不过你放心,我会不遗余力地相助你的。若是我自己不够,就将齐舒、沈琪都叫过来帮你。”
叶裳拂开他的手,“齐舒要准备金秋会考,沈琪的景阳侯府这些年在朝中处境微妙,别将他们掺和进来吧。”
陈述瞅着他,“你的意思,也只有我能掺和你的事儿了?”
叶裳看着他,“安国公对你几乎是放养,继夫人巴不得你不盯着安国公府的爵位,你也算闲来无事儿,帮帮我也未尝不可。”
陈述一噎,对他问,“那今日做什么?”
叶裳没精神地说,“什么也不做。”
“啊?”陈述看着他,“你脑子没事儿吧?皇上交给了你这么大的案子,你今天什么都不做?难道就在府里待着不成?”
叶裳“嗯”了一声。
陈述彻底无言,“明日呢?”
叶裳道,“明日也待着。”
陈述伸手去碰他额头,“你没发热吧?皇上交给你这么大的案子,你没动手执行去查,待上两日的话,御史台那帮子人弹劾你的折子就能把皇上的御书房堆成山,吐沫星子估计就淹死你。”
叶裳不等他碰到,便打开他的手,不以为然,“这么多年,他们弹劾的折子没少把御书房堆成山,吐沫星子也没淹死我。”话落,对他道,“我虽然什么都不做,但你可以帮我做一件事儿。”
“说。”陈述撤回手。
叶裳道,“我府中的冰不够,你去找些冰来,不过要隐秘,不能让人发现你往我府中运冰,找个由头。”
“你要冰干嘛?今儿这天虽然晴朗,但看着可不像是烈日。”陈述看着他。
“用来冰镇死人,这么热的天,我可不想我府中的死人臭尸。”叶裳看了一眼天色。
陈述一惊,“你府中谁死了?”
“易疯子。”叶裳道。
陈述更是惊了,“就是那个……易疯子?他不是关键人物吗?怎么居然死了?你……”
叶裳挥手打断他,“咬舌自尽,反正是死了。不过即便他死了,也不是没有用处。我还指着他给我破案呢。”话落,对他道,“别多问了,你只管去做。”
陈述站起身,“行,我这就去,我隔三差五往你府中送东西,找个由头瞒着送一车冰,也容易。”话落,转身去了。
叶裳见他走了,站起身,回了里屋,复又躺回了床上。
傍晚时分,陈述运送了一批给容安王府下人制作衣服的布匹来了容安王府,里面藏了几大箱子的冰。
千寒带着人将冰卸了,将易疯子的尸体用冰封存了起来。
陈述忙了一日,叶裳便在屋中睡了一日,他询问了千寒他今日都做了什么,千寒说世子睡了一日觉。当他见到叶裳的时候,他气色依旧极差,像是极其缺觉的样子,不由惊道,“你这是怎么了?睡了一日,怎么还这副样子?难道又病了?”
叶裳摇头,郁郁地说,“是病了。”
陈述道,“快请孟太医啊。”
叶裳道,“孟太医也治不了的病,相思病。”
陈述彻底惊了,瞅着他,片刻后,爆笑,伸手指着他,“我说兄弟啊,你可真是……什么时候学起女子做春闺怨妇了?我早先没细看,如今这一看你,可不是像那十足十的春闺怨妇。你相思谁呢?既然相思,就把她抓来留在容安王府不就得了。什么女人你还舍不得下手?”
“舍不得?”叶裳嗤笑,郁气不散,却积聚得浓郁,“即便舍得,也得有本事。”
陈述更惊了,忽然想起瑟瑟也识得那个女子,尤其是瑟瑟就是受了那个女子所托留在红粉楼照看叶裳的。他清楚瑟瑟骨子里的傲气,能让她心甘情愿留在红粉楼,想必真是极其厉害的女子。他看着叶裳依旧郁郁的脸,欷歔道,“兄弟,即便你喜欢她,以前也没这样离不开吧?怎么近来性情大变了?”
叶裳伸手扶额,哑然失笑,片刻后,又怅然地看着窗外,“是啊,以前倒也能忍受,近来愈发不能忍了,想时时刻刻见着她。”话落,他道,“走,去江湖茶馆,喝一壶茶去。”
陈述苦下脸,“哪里喝茶不行?非要去喝江湖茶馆那破茶?”
叶裳只问,“你去不去?”
“去去。”陈述点头,“暑日里,家家户户都需要用冰,你还偏偏需要大量冰,需要隐秘的弄,我忙了一日,才隐秘地给你弄回来,连口水都没喝上。破茶就破茶吧,总比没有强。”
二人一起出了容安王府。
天色已晚,街道上却熙熙攘攘,行人不息,夜晚灯火通明,京城十分繁华,一路过来,临街的红粉香楼的栏杆上尽是手帕轻纱红袖飘飘,姑娘们身段婀娜好不风情。
马车的帘子没遮着,挑开了一面,叶裳和陈述坐在马车里,便这样沿街一边赏着景,一边往江湖茶馆走。
楼上的姑娘们看到容安王府的马车以及车里面坐着的人,都纷纷松了手中的绣帕,绣帕顺着楼上飘了下来,好不幽香。
陈述伸手接了一块,刚捏到手里,就被叶裳劈手打掉,脸色不好看,“什么脏东西都往我的马车里收。”话落,挥手落下了帘幕。
陈述看着落下的帘幕,一时无言,“脏吗?这不是很好玩吗?”
叶裳哼了一声,“瑟瑟若是知道你如此不忌讳,你还想得她的芳心?等着你的襄王心喂狗吧。”
陈述彻底一噎,使劲地搓了搓手,“你说的对,以后我也离这些脏东西远点儿。”
二人话落,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城门处奔来,细听之下,两匹马的马蹄声踏在地面上发出一致的响声,只听声音,马是上了铁掌的好马,骑马的人也是一身好骑术。
陈述好奇,伸手推开车帘,又向外看去。
叶裳这是也向外看去,只看一眼,他的脸就有些沉了。
只见南城门方向人人避开,有两匹马一同冲街而来,一男一女,那男子俊逸出众,雅致夺目,丰神俊朗。那女子娇颜如花,纤细瑰丽,明艳绝色。男子身后还驮了一个人。那人看着是个瘦小的男子,披头散发,看不清长相,驮在他身后,就跟驮了一个口袋一样。
陈述看清那女子,睁大了眼睛,“怎么又是她?”
叶裳眯了眯眼睛,对千寒沉沉地吩咐,“将车横在路中间。”
千寒自然也看到了那两匹马上的两个人,那男子他不认识,但那女子他却认识,不但认识,还熟的不行,正是苏风暖。他想着怪不得在城内打探不出苏姑娘的消息,原来昨日又出京城了。
不知道她身边那男子是谁?不是凤少主,却也不曾见过这个与自家世子相差不多样貌的男子,更不知晓他的身份。
他暗暗想着,这回世子又要发脾气了。
千寒依照叶裳的吩咐,将马车横在了路中间。
陈述转头,瞪着叶裳,“你疯了?那可是两匹快马?若是他们勒不住马缰绳,踩了我们怎么办?”
叶裳没言声,眼睛沉沉地看着骑马奔来的苏风暖。
马车刚横到路中间,那两匹马已经到了近前,苏风暖自然看清楚了容安王府的马车,伸手猛地勒住了马缰绳,与他一同的男子,也同一时间勒住了马缰绳,两匹马不约而同步调一致地抬起前蹄,顿了片刻,又“砰”地驻足,堪堪止步。
第八十二章 以身抵债
陈述忍不住大赞,“好骑术!”
叶裳沉着一张脸,没言语。
苏风暖勒住马缰后也看清了叶裳那张沉如水的脸,她头疼的那么一下,便装作不认识他,对陈述笑道,“陈二公子,好巧,我们又碰面了。”
陈述探出头,笑着打招呼,“苏姑娘,看来我们真是跟纵马有缘。第一次是我纵马,第二次跟第三次都是你纵马。你这是刚入城?纵马这么急,可是有极其要紧的事儿?”
苏风暖笑着点头,“确实有些缘分。”话落,她扫了一眼容安王府车牌的马车,露出适当的符合第一次见到叶裳的表情。
陈述见此,立即对她介绍身边的叶裳,“这位是我兄弟,容安王府世子叶裳。”
苏风暖看着叶裳沉到黑的脸,道,“原来是叶世子,果然是容冠天下,久仰大名。”话落,转头对身边男子松了一口气似地说,“师兄,听说容安王府的叶世子奉皇命彻查大案,咱们手中这个人正巧与案件有关,咱们也不必费力送去府衙了,就将这个人交给叶世子好了。”
师兄?
叶裳眼底涌上黑沉沉的风暴,看着那男子。
那男子听到苏风暖如此一说,顿时看了叶裳一眼,他一张脸比他暗夜还黑,风暴比大雨前还浓,目光死死地锁住他,像是要吃人。他扬了扬眉,不惧地浅浅一笑,对苏风暖点头,声音清朗好听,“听师妹的。”
苏风暖见男子同意,转回头对叶裳道,“劳烦叶世子派个人来从马上解下他,他可是东湖画舫沉船失踪的那个撑船人。叶世子要查案,他至关重要。”
叶裳眼底神色不变,脸沉如水,没言声,没表态。
陈述发现了叶裳不对劲,转头看他,见到他如此表情,惊了一跳,这么些年,他可没从叶裳脸上见到过如此表情。即便有人将他惹恼了,他顶多面无表情或者凉凉地冷笑一声,如今这像是前两日大雨前夕天雷轰轰昏天暗地的模样还是第一次见。他呐了半晌,用手肘碰了碰他,“喂,你怎么了?”
叶裳眼底的风暴慢慢地归于沉寂,放在腿上的手却轻轻抬起,极轻的动作,陈述忽然福至心灵地感应到他要打人,顿时惊异地看着他,却见抬起手后只是慢慢地拢回,轻轻地弹了弹衣袖,声音淡而温凉,“本世子虽然负责查案,但也不会随意的收不认不识的人冒然送上门的人或者东西。”
苏风暖自然是极其了解叶裳的,知道她一声不响地离开,没跟他打招呼,一日夜未归,如今正好撞到他,估计是真怒极了。可是她也是因为突然收到师兄传信,而他那时又在见皇上给他的轻武卫,所以没来得及打招呼。她轻轻地拢了一下缰绳,笑着说,“小女子苏风暖。”话落,替身边的男子介绍,“我师兄叶昔,算起来也是叶世子的表兄。”
“什么?”陈述腾地站了起来,本来坐在车内,因为太震惊,起的太猛,一时忘了顾及,脑袋撞到了车棚顶,“砰”地一声,他眼前顿时冒起了金星,身子晃了晃,捂住了脑袋,尽管疼的要死,但依旧难掩他脸上和心里的震惊。
她是苏风暖?
她竟然是苏风暖?
苏府小姐?苏大将军女儿?太后和皇上争相要赐婚的苏风暖?第一次进宫就在太后面前宫里和侍卫打成一片的苏风暖?
陈述实在是太震惊了,捂着脑袋,因为撞的太疼,俊脸有些扭曲,但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十分滑稽又呆愣。
怎么也无法与传言中的苏风暖和他几次见面所见的人联系起来。
苏风暖看着陈述,若非叶裳那张沉如水的脸,她实在想笑,她是苏风暖,就让她震惊成这副样子吗?脑袋怕是撞起了一个大包,没个三五天下不去了。
叶裳没理会陈述,即便被他撞的马车晃了几晃,他依旧纹丝不动,只是本来沉寂的眸光在听到苏风暖介绍他身边男子时眯了眯,挑眉,声音听不出情绪,“苏府小姐?表兄?叶家嫡子?”
陈述本来稍微有些回过神来,闻言又惊了,睁大眼睛,“江南叶家?”话落,他捂着脑袋转头看向叶裳,“那不是你外祖父家吗?难道他是……”
叶裳不答陈述的话,目光将叶昔洗礼了一遍,淡淡地道,“原来是表兄,真是大水冲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了。多年来,叶家人不踏入京城,不知表兄此次来京城,为的是什么?”
叶昔看着叶裳,比起他风起云涌却压制到极致的情绪,他则清风朗月,笑容浅浅,闻言回道,“我今次来京主要是到师妹府中做客,顺带受祖父所托,去容安王府看看你可安好,顺便给你送给涉案人。”顿了顿,他笑道,“没想到刚入城,便碰上你了,真是巧的很。”
叶裳眼底又有风暴积聚,声音却沉沉静静,“我竟不曾听闻表兄与苏府小姐原来是师兄妹,叶家规矩极多,据我所知,最重的一条就是叶家子女不涉朝堂不涉江湖。怎么?何时规矩改了?祖父由得表兄不怎么规矩地与乡野江湖之气的女子牵来扯去?”
苏风暖顿时一气,什么叫做与乡野江湖之气的女子牵来扯去?她看着叶裳,想着若不是看在她走前没告知他一声理亏的份上,一脚就对他踹过去了,去他的牵来扯去。
叶昔闻言,看了苏风暖一眼,见她气的无语,他轻轻一笑,“叶家秉持规矩几百年,陈旧繁冗,也该改改了。由我起,以后就改了。”
叶裳又眯了眯眼睛,道,“论亲疏,我与表兄才更亲些,表兄既然来京,就随我去容安王府入住吧。”顿了顿,瞥了苏风暖一眼,凉凉地说,“毕竟男女授受不亲,苏小姐云英未嫁,带你一个男子去苏府住,于声名有毁。”
苏风暖翻白眼,她什么时候怕毁过名声?立即说,“我名声一直也未曾好过,倒是不怕,更何况身正不怕影子歪,师兄与我同出师一门,论亲疏,与叶世子倒也相当。这个考量倒不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