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婚是我结_分卷阅读_5

  他一直记着自己有个女儿,顶顶的漂亮聪慧好脾气,可他只要一提女儿,夏蔷便说嗣枚如何,嗣枚也确实美丽可爱,生病期间总陪着他,亲力亲为,是个好女儿。
  医生说他术后记忆紊乱是常态,他也以为是自己记岔了,将嗣枚和别人家姑娘混作一谈。况且偌大个刑家,从没人向他提起另有一个女儿,他有时心存疑虑,试图在家找点蛛丝马迹,也无半分踪迹。
  他以为,他真记错了。
  ☆、第6章 君子小人
  第六章君子小人
  刑怀栩走出几步,握住刑鉴修的手,轻声唤他,“爸。”
  刑鉴修上下打量刑怀栩,记忆里模糊的影像与现实重合,他喜不自胜,又隐隐不安,便下意识拉紧刑怀栩的手,不肯松开。
  夏蔷脸色难看,碍于厅里几十双眼睛都盯着他们,只能大方微笑,让刑怀栩和自己一起送刑鉴修上楼。
  刑怀栩知道她是不愿让自己和刑鉴修独处,也不点破,只扶稳刑鉴修,慢慢往楼上去。
  父女俩久违的亲近叫人喟叹,刑鉴修似是懂得刑怀栩的沉默,把长女的手握得越发牢。
  刑鉴修的卧室在二楼左侧,刑怀栩照顾着让他躺到床上,又给他盖好被子,便坐到床沿,静静观察刑鉴修的模样。
  这段时间,她对刑鉴修的情况并非一无所知,在医院时自有医生为她通风报信,回刑家后更有刑柚传递消息,但所有“知道”都比不上亲眼所见的震慑人心。
  刑鉴修瘦脱了一圈,尤其当他摘掉软帽,露出伤痕累累的凹陷脑袋时,刑怀栩这样冷感的人,都忍不住红了眼。
  那脑袋就像一个破损的脏网球,实在触目惊心。
  “还疼吗?”刑怀栩想去看他手术刀口,又不太敢看。
  刑鉴修指指自己脑袋,确认了她的问题后,无奈苦笑,“有时点点,一下子痛,很痛。”
  刑怀栩听明白,安抚道:“以后就好了,一定会好的。”
  刑鉴修再次握住刑怀栩的手,兴致勃勃牵着她的手指去摸他的手背。
  他的手很粗糙,尤其手背上青色血管突浮,刑怀栩小时候总喜欢压他的青筋玩,一边压一边模仿医院护士扎针,有时候还拿胶布贴住,假装扎好针。
  医生说刑鉴修的记忆还很混乱,刑柚也说刑鉴修刚醒那阵简直六亲不认,一痛就发疯,连三叔都挨了他几拳。刑怀栩不知道刑鉴修那缝缝补补的脑袋里此时在想什么,也不清楚他究竟是把自己当成十岁小女孩还是二十岁大姑娘,但是,管他呢,他清清楚楚记着她,并且丝毫不为她的失踪而生气。
  刑怀栩特别开心,开心地想趴在刑鉴修背上,给他涂张小画像。
  见她笑,刑鉴修也笑,还想抱抱她,可刑怀栩长大了,不像小时候轻松一抱便能坐上他膝头。
  对记忆与现实的障碍无法处理,刑鉴修变得手足无措。
  一直冷眼旁观的夏蔷走过来,俯身握住丈夫的手,柔声安抚哄劝,刑鉴修无疑最信任妻子,很快恢复镇定。
  楼下的晚宴还需要夏蔷主持,夏蔷不能久留,面对刑鉴修的恳求,她大度留下刑怀栩,独自离开。
  很快有护士进房给刑鉴修挂药,刑鉴修躺了没会儿,便眯眼入睡,刑怀栩听着楼下觥筹交错,后又歌舞升平,再看刑鉴修安详平静的睡容,恍惚隔世。
  她想起许珊杉,想起段和祥,又想起夏蔷,上辈人的爱恨离愁究竟如何,她是不在意的,她只希望爸爸妈妈至少身体健康。
  就只是身体健康而已。
  到了夜里十点,送走最后一位宾客,夏蔷浑身酒气地回到卧室,瞅了刑怀栩一眼,自顾坐到梳妆台前卸首饰。
  刑怀栩识趣起身,向夏蔷告辞。
  她一路下楼,大厅里慧嫂正指挥佣人打扫,瞧见形单影只的刑怀栩,无人敢上前搭话。
  刑怀栩有些心不在焉,直直步出刑家主宅,被户外寒风一刮,全身激颤,这才想起大衣落在门厅里,她想回去取,谁料大门已紧紧落锁,玄关处的灯紧随其后灭了。
  刑怀栩心生厌恶,没耐心再去敲门,便抱住□□的双臂,低头快步往外走。
  十二月的夜,刑怀栩冻的牙齿咯咯作响,她从前便觉刑园的路太长,今夜尤甚,几乎要把她五脏六腑全都冻坏。她越走越佝偻,好不容易穿出刑家大门,正想埋头冲出去拦车,一件大衣从天而降,忽地将她包裹起来,温暖的叫人迷惑。
  那是一件男士大衣,长长的下摆没过她的膝盖,衣领的呢料上残存主人的气息,刑怀栩下意识缩缩脖子,感觉刚刚一直紧攥的心脏有了重新跳动的余地。
  刑怀栩后知后觉抬头看大衣的主人。
  康誓庭也正低头看她,四目相对,刑怀栩右眼下那滴泪痣感性到不真实。
  刑怀栩眨眼,似是情理之中,又似预料之外,“你还在?”
  康誓庭暗笑月色撩人,开口揶揄她,“这世上最活受罪的人,永远都是最拉不下脸的那个。”
  刑怀栩将半张脸埋进大衣,仍然觉得冷,哆哆嗦嗦地抖。
  刑园外唯有康誓庭的车孤零零停在远处,康誓庭将刑怀栩扶进车内,又从后座拉过一条围巾,替她围上。
  车内暖气充足,刑怀栩冷热交替,狂打数个喷嚏后,泪眼朦胧看向康誓庭,“谢谢你等我。”
  她这可怜兮兮的模样并不常见,康誓庭边开车边笑,“要不要带你去吃点东西,你在楼上有吃东西吗?”
  刑怀栩摇摇头,并不觉得饿。她暖和过来后,好奇看向康誓庭的侧脸,“怎么不问问今晚的事?”
  康誓庭笑了,“都是显而易见的事,没什么好问的。”
  “眼见未必为实,我觉得你还是确认一下比较好。”刑怀栩嘀咕。
  康誓庭忍俊不禁,见刑怀栩态度认真,便道:“好吧,那请刑小姐向我解释一下,今晚这场相亲会我扮演了怎样一个角色?或者我可以理解成,在那满桌子的青年才俊当中,你率先选择了我,便代表你要嫁也只嫁我康誓庭?”
  知道他已看出端倪,刑怀栩瞪眼扞卫立场,“咱们同校,我又住在学校附近,师兄接师妹一程,没必要上升到个人婚姻问题。”
  康誓庭笑,不和她争,又问:“你爸出事后,你被赶出刑家的谣言是真的?”
  “是真的。”刑怀栩说:“这是两个月来,我第一次见到我爸,这也是我明知今晚有诈,还一定请你送我来的原因。”
  康誓庭心里暗笑哪是送你那么简单,自己分明被她当盾又当枪,顺便烙了个同伙标签,别人父母往后再想打刑怀栩主意,还得衡量康家态度。
  这刑怀栩,简直就是一副行走的人肉算盘,敲敲打打,但凡与她相关的事,皆精打细算,令人发指。
  刑怀栩这会儿也确实暗暗盘算康誓庭,认为这家伙在明知被利用后仍然平和从容,若非真君子,必是真小人。
  旁人听到刑家对刑怀栩的冷酷,至少都要安慰两句,康誓庭却始终沉默,直到车子驶进学院路,他才再开口,“巷子黑,我送你进去。”
  刑怀栩贪恋康誓庭的外套,便下车与他一起回家。深夜的巷子有段路几乎伸手不见五指,好不容易走回老屋门口,康誓庭却注意到隔壁二楼窗后有个男人正暗中窥视他们。
  “这儿不适合你这样的年轻女孩独居。”康誓庭低声道:“你已经做得很不错了,犯不着搭上自己的安全。”
  刑怀栩拉亮屋里的灯,随便披上一件外套,“你认为点到为止的事,其实远远不够。今晚谢谢你。”
  康誓庭从她手上接回自己大衣,衣服内侧尚留刑怀栩的体温和香气,淡淡侵袭他的指尖,“检查好门窗,改天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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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宴过后,刑园的大门为刑怀栩敞开了一道缝,夏蔷的禁栩令不再那么严苛,偶尔天气晴好,刑怀栩也能陪刑鉴修在花园里走走。
  刑怀栩深知好景不长,因此格外珍惜那点时光。
  果然,没几天,刑怀栩便被慧嫂请到了花厅,夏蔷独自等在那儿,室内花香隐隐,刑怀栩揉揉鼻子,有些不适。
  夏蔷对刑怀栩私下从不客套,“你觉得李闻屿如何?”
  刑怀栩想起这位李家小少爷,知道不是坏人,却非能人。
  “李闻屿对你印象很好,”夏蔷讥笑,“你若嫁给他,正好相敬如宾,举案齐眉。”
  “我还太小,连大学都没毕业,这时候谈婚论嫁,太早了。”刑怀栩淡淡拒绝。
  夏蔷冷笑,“法律既然允许二十岁结婚,你就不算太早。”
  “时代不同了。”刑怀栩的拒绝就像一团柔软的棉花,油盐不进。
  “你爸受伤,多少人虎视眈眈盯着刑家,李家和你爸是商场老友,但终究不如亲戚靠谱。”夏蔷顿了顿,哂笑道:“你以为你还是以前的刑家大小姐吗?你再聪明,再优秀,终归也只是个小女孩,想无忧无虑做你的公主梦,你也得睡得起你的公主床。刑怀栩,只要你听话,往后刑家和李家都会是你的后盾,你还是公主。”
  “我虽然小,但也已经二十岁了。”刑怀栩神情平静,“二十岁还做着公主美梦,未免不合时宜,况且,这世上的公主千千万万,总有那么几个,是愿意跳下公主床,去踩踩荆棘的。”
  ☆、第7章 惟吾德馨
  第七章惟吾德馨
  康誓庭在生工学院实验室里找到刑怀栩介绍的秦老师后,道明来意,意外发现这位老师十分配合,半点防备也无。
  康誓庭与秦老师达成初步口头协议后,表示将由专业评估小组来与她确认后续合作,秦老师笑着送他出实验大楼,康誓庭按捺不住好奇,问她为什么这么信任自己。
  秦老师笑容神秘,轻声道:“你不是栩栩的朋友吗?”
  康誓庭愕然,想不到自己的商业名声还比不上刑怀栩这样一个未涉世的女学生。
  正值学校中午放学,放眼望去,满校道全是乌压压着急往食堂赶的学生,康誓庭往过道旁让让,看着这些只比自己小几岁的学生,再次想起刑怀栩。
  他很早以前就听说过刑怀栩的大名,校外,她是刑家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大小姐,校内,她是校学生会宣传部部长,统筹了好几次学校大活动,有能力,有美貌,焉不成名。
  刑鉴修还在位时,曾多次当众夸奖刑怀栩,说虎父无犬女,只不过刑怀栩为人低调,年纪又小,况且还是个女孩,便没引起外界多大关注。
  更多人看重的是刑真栎,他毕竟是刑鉴修唯一的儿子。
  既然想起刑怀栩,康誓庭决定去看看她。
  康誓庭在汹涌鲜活的人群里坚定不移逆向而行,冬天的劲风能吹裂人皮,康誓庭却阔步昂首,一身c□□i的暗蓝西装像长在他身上,比日光还惹眼,引得不少学弟妹纷纷瞩目。
  附近有人小声议论,“那不是康誓庭学长吗?”
  “对啊对啊,是他!他回学校了吗?”
  “真人比照片还好看啊!”
  康誓庭心想,自己在母校也挺有名,不比刑怀栩差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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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在家吗?”康誓庭给刑怀栩打电话。
  “……”刑怀栩应道:“不好意思,我不在家。”
  康誓庭笑,“可你家灯亮着。”
  不出两分钟,刑怀栩打开房门,探头看向门外康誓庭,有些尴尬,“康先生。”
  康誓庭站在老屋房檐下,一手插着裤兜,一手指指门内,笑容满面,坚信刑怀栩不会当面过河拆桥。
  刑怀栩侧过身,不太情愿地请他入内。
  康誓庭跨过门槛,等刑怀栩重新锁好大门,这才注意到刑怀栩的外衣上全是灰尘,视线掠过厅堂里乱糟糟的纸箱堆,他挑眉询问:“在找东西?”
  “在找一本书。”刑怀栩抹了下鼻尖,留下一道黑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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