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

  “言清然，你晚上去干嘛了？”
  言清然不知叶檀怎么突然问起这个，转头瞧了他一眼，非常自然地说：“跟我姐吃饭去了。”
  “跟你姐？元茵？你别当我眼瞎，这照片上的人绝对不是你姐。”
  “什么照片？”言清然皱了眉头。
  “就我上次跟你说的那个人气博主，刚才又发了他妹妹的偷拍照，但是同框的那个人明显就是你啊，你看着衣服，这发型。”
  言清然转动方向盘，把车开到一条小路上，然后急刹车，停稳车子后，向叶檀伸手：“手机给我。”
  叶檀难得看到言清然如此认真，不禁开始怀疑他是不是真的去约妹子了。他把手机交到言清然手上，一边打量着言清然一边说：“你是不是真的认识小香蕉？她真人长什么样？真的很丑吗？不对啊，要是她真的那么丑，你也不会跟她去吃饭，还是你们以前就认识？”
  叶檀提问的嘴巴就一直停不下来，言清然却看着手机上的那张照片暗暗皱起了眉头。
  他就算是瞎子也能看出照片上的人就是他和苏萌。但是谁会来拍他们？目的是什么？
  “你刚才说什么小香蕉？”言清然抓住重点问叶檀。
  “你看你，不上网不刷微博如此out，小香蕉就是一网红，与凤姐、孔女神并列网络女神之一，‘妹妹爱吃小香蕉’是她哥，但是没有人知道小香蕉到底是谁长什么样……”
  “所以你的意思是发这张照片的就是小香蕉的哥哥？”
  “是啊，她哥哥最喜欢偷拍她的丑态瞬间，哎，你不会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吧？你就说这照片上的人是不是你。”
  言清然默默记下了“妹妹爱吃小香蕉”这个账号，装作事不关己并且很不屑地把手机丢还给叶檀，重新发动车子：“你哪只钛合金狗眼看出是我的？照片这么糊，再怎么看也能看得出我比他帅一百倍。”
  叶檀一把接住自己的手机，不相信地再看看照片，明明就很像啊，还有，他说谁是钛合金狗眼呢？！
  “言清然，你否认就否认，干嘛损我。”
  “我没说你，你别对号入座。”
  “……”
  叶檀无法反驳，只得摇着头叹气。反正他每次都说不过言清然。
  “不过你晚上真的是和你姐去吃饭了？”
  “还想吃夜宵的话就乖乖闭嘴。”
  叶檀砸吧砸吧嘴，算了算了，就算全身上下都住着八卦因子，也绝不可能从言清然这里挖一丁点的八卦出来，还是去吃夜宵比较要紧。他重新拿起手机开始看微博下方的评论，翻了好多条，猛然瞧见一个眼熟的马甲。
  壮士干了这碗鸡汤，这个马甲上次给他点过赞。作为礼尚往来，叶檀也给她点了个赞。
  不过她发的评论倒是令人寻味。
  言清然一路开着车，脑海里却一直在猜想着小香蕉和苏萌之间的关系。苏萌好像是有个哥哥，但是外表清清爽爽或者说长得还不错的苏萌，再怎么都不会是叶檀口中的那种“女神”吧？
  但是不管怎么说，苏萌现在是成功地引起了他的注意。
  *
  从浴室洗完澡出来，苏萌不自觉地打了个喷嚏，用手背擦着鼻子走向床边重新拿起手机，微信已经被吴茜妮刷屏了。
  福娃妮妮：你哥发的照片，那个男的就是约你吃饭的客户？
  福娃妮妮：快回答
  福娃妮妮：你别装死，出来出来出来出来
  福娃妮妮：那客户感觉有种朦胧美啊，是不是帅哥？有没有留微信，造福一下好基友，怎么样？
  福娃妮妮：苏萌？苏萌？苏萌你看到了就汪一声
  苏萌重重地叹了口气，身边这群人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啊，现在她就希望言清然没有网瘾，没有看到苏慕发的照片，也不要来找她询问，否则她真的隐藏不住自己网红的身份了……
  然而此时此刻的言清然已经默默地去app store下载了微博这个app，然后用他的手机号注册了一个账号，再然后——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去搜索了“妹妹爱吃小香蕉”。
  阴影
  言清然从来没有为了把某样东西看完而熬夜的经历。从小到大，学业对他来说只是just so so，以往大考小考前，叶檀和宿舍里的人都是挑灯夜读临时抱佛脚，而他却总是早早地上床睡觉从不参与。
  熬夜这两个字，起码在前面的二十几年人生里跟他丝毫沾不上边。
  然而今夜，他却躺在被窝里对着手机将一个陌生人的微博从头翻到尾，等他看到最后一条微博时，才意识到已经是凌晨两点。
  但是他竟然一点睡意都没有，反而——兴致勃勃？
  其实言清然在看到第二条微博时就已经确定了传说中的小香蕉就是苏萌，苏萌就是传说中的小香蕉，毕竟苏萌脸上的水泡他是亲眼见过的。
  “妹妹爱吃小香蕉”发的微博，几乎全是苏萌的黑历史，让言清然这个认识现实生活中的苏萌的人完全不敢把苏萌和小香蕉那位糙妹子联系在一起。
  或者说，苏萌在言清然这里，已经完全没有形象可言了。像吃面把鼻涕留到面汤里、吐西瓜子喷出了鼻屎、煎个鸡蛋把锅烧穿这些毁形象的事，没想到苏萌全都做过，这真的是女孩子吗？
  言清然不禁好奇起来，有这样一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哥哥，苏萌到底是怎么熬到今天的？还有苏萌会不会因为照片的事情来找他，她不可能连一个解释都没有吧？
  言清然并没有想到苏萌确实是真的不打算给任何解释，解释就等于承认小香蕉就是她自己，她才不会自掘坟墓，把这个秘密公之于众。
  第二天早上苏萌病恹恹地去上班，吴茜妮偷偷问了她好几次关于传说中的“元先生”，终于在吃午饭的时候，苏萌才得空，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跟吴茜妮叙述了当初因为年轻而放下的错误。
  “你真的没看到重点部位？我听说手长腿长长得又一脸禁欲的男生那部位都很猛的啊，你真的没看到？”
  吴茜妮听完苏萌叙述后，最关心的莫过于言清然的身材到底如何。苏萌忿忿地扒了几口饭，说道：“你说我要是真的看到了，上了头条也就罢了，偏偏我什么都没看到，隔着一层布，能看到什么？！他还逼我道歉，这样算来我才亏了。”
  “你现在反正也有元——不对，是言先生的号码，以后有事没事联系一下，总会有机会的。”
  “不对啊吴茜妮，我怎么觉得你是在怂恿我做不道德的事呢？我辣么单纯，才不会去想这些事！”
  “裤子都扒了，还单纯，这真是我今年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了……哈哈哈哈哈……”
  苏萌气得把筷子往米饭上一插，瞪着哈哈大笑的吴茜妮：“不许笑了！我哥还不知道这件事，他要是知道了，我又要上微博热搜了！”
  吴茜妮勉强地忍着笑声，对苏萌是又怜悯又心疼的：“你有这样一个哥哥真的是……所以我让你把他送给我嘛，看在他帅的份上，我可以接受一切的～”
  “拿去拿去拿去，我现在恨不得把他千刀万剐五马分尸呢，万一言清然看到微博了，我哪还有脸见他。”
  苏萌对苏慕的容忍度还是很大的，所以小香蕉能一直在微博上红下去，但是这一次苏萌是真的打算不理苏慕了，只要一想起言清然很可能会识破自己的身份，苏萌就觉得背脊一阵发凉。
  再怎么样她也是个女孩子，面子里子都是要的啊！！！
  “你们这也是猿粪啊，你猜猜当时他的心理阴影是多少？”
  “谁想猜他的心理阴影，我一不谙世事的纯洁少女还有心理阴影呢！”
  苏萌话落，只听旁边卫生间传来一阵马桶冲水声，她和吴茜妮顿时傻眼了。
  她们是叫了外卖在公司吃的，明明大家都去吃饭了公司里空无一人啊，谁会在卫生间？而且卫生间的隔音效果吵架差，平时谁有个三急的都格外小心，因为一不小心就会变成现场直播，更别说在卫生间里听外面说话了。
  苏萌和吴茜妮呆呆地往卫生间方向看去，何河和打开门出来，一手拿着一叠旧报纸，一手抬了抬脸上的眼镜，旁若无人地走回到自己座位上。
  苏萌默默地看向吴茜妮，用眼神跟吴茜妮无声的交流着：他什么时候进去的？
  吴茜妮：我也不造啊！
  苏萌：我们刚才说的话他都听到了？
  吴茜妮：这个我就更不造了啊！
  苏萌：早知道就不该跟你说这些事！
  卫生间的毒气已经飘散到她们周围，定来还没扒几口的便当已经无法再食用了，苏萌四十五度仰望天空，流下两行清泪。
  整个世界都在跟她做对，她已经对这个世界绝望了……
  为了知道何河和到底听到了多少小秘密，苏萌故意在何河和座位边的打印机旁复印文件，何河和正哼着小曲踩着节拍继续看报纸，几天没洗的头发已经锃光发亮，偶尔能瞧见几片雪白小头屑。
  苏萌忍着胃里的翻涌，往何河和身边凑了凑，干笑着：“老何啊，中午没去吃饭？”
  小曲停了一下，何河和回答：“外卖还没到。”说完，又继续哼小曲。
  “叫了什么外卖啊，我和茜妮中午吃的便当呢……”
  “牛肉面。”
  “老何啊，你在卫生间里待了很久噢？”
  “不久，下班打完卡就进去了。”
  “这样啊，我们卫生间的隔音比较差劲……”
  何河和看向苏萌，一本正经：“我在里面看报纸看得太入神，没注意到有人在外面，下次上大号我会控制一下声响，不打扰你们吃饭。”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一直在后面听着苏萌和何河和对话的吴茜妮终于忍不住大笑了起来，苏萌抽了抽嘴角，能把这么不雅的事说的这么正经，大概也只有何河和了。
  “没事没事，我们也什么都没听到……”苏萌赶紧从打印机上把自己的文件拿走，回到自己座位，不过还好，何河和什么都没听到。
  “喂，萌萌，老何说他会控制大号的声响，我天呐，肚子都要笑裂了……”吴茜妮小声地跟苏萌说话，最后还是忍不住，捧腹大笑着。
  “你的笑点也太低了吧？”
  “你想想他要怎么控制啊，难道要撅起屁股？还是在马桶里放几张纸巾？”
  “吴茜妮你怎么这么重口，我午饭都要呕出来了！”
  “反正你也没吃几口啊，闻老何的毒气就已经闻饱了……”
  现在苏萌才觉得吴茜妮确实应该和苏慕在一起，他们相爱，才是为民除害！
  吴茜妮都还没笑够，金蔓就已经踩着高跟鞋回来了，吴茜妮赶紧收声，装作很认真地在理资料。苏萌见金蔓又是直冲自己而来，这气势倒不像是到她身后的饮水机接水，她咽了咽口水，准备迎接金蔓的大驾光临。
  果不其然，金蔓在苏萌的座位前停住了脚步，拿出手机翻着通讯录，对苏萌说道：“苏萌啊，上次你办业务的那个设计公司叫什么树的，刚才他们老板打电话来了，你下午有空就去他们公司一趟，他们公司的帐要交给你做，你去把资料带回来。”
  苏萌想了想，金蔓指的是蒙树，是言清然的那个蒙树……言清然怎么就阴魂不散啊，苏萌感觉自己不能接这个工作，就对金蔓说：“老板娘，我觉得我手上带的帐挺多了，这个公司还是交给茜妮吧。”
  吴茜妮伸长了耳朵，听到苏萌这么说，也非常赞同地点着头，她要是接下这个公司的帐，说不定就能见到曾经被苏萌脱下裤子的言清然了，想想就觉得激动。
  “他们老板打电话来指定的你，有什么问题你自己去跟她沟通吧。”金蔓没有给苏萌拒绝的权利，话音刚落，就立马拿起手机通话，边说边回办公室：“喂，王老板啊，你这个月税务的罚款还没打过来给我哎，我不能白白帮你交的……”
  苏萌颓败地瘫倒在椅子上，最近发生的都叫什么事啊……吴茜妮也一脸失望，想目睹言清然的真容，还是挺难的啊。
  何河和订的牛肉面外卖到了，他一打开塑料袋，满办公室的面香，苏萌摸了摸自己干瘪瘪的肚子，想想还是偷会懒出去吃点好吃的。
  苏萌背上自己的包，到金蔓办公室交待了一声自己现在去蒙树公司，得了金蔓的首肯，苏萌立马两腿开挂，溜出了公司。
  在公司混久了，苏萌掌握了各种偷懒技巧，尤其是这种假借到外面跑事情的名义。反正苏萌平时也要去税务局工商局各种局，稍微掌控一下时间，金蔓就不会发现端倪。
  苏萌在kfc啃了两份新奥尔良烤翅，吃了一个汉堡，喝完一杯大可，感觉惬意极了。如果人生就是吃了睡，睡了吃，就好了，苏萌叹了叹气，可惜她空有小公举的远大志向，现实里却是劳苦命。
  拿纸巾擦擦嘴角的油渍，苏萌起身离开kfc，前往蒙树公司。本来苏萌还怀抱着希望，言清然实习这么忙，应该不会在蒙树，但是现实就是爱跟她开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