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氏贵女_分卷阅读_81

  一夜灵辱,她居然还活着,不止一次,她都在想要是在被抛下的那一刻死了多好,就不用带着满身脏污狼狈被送到沈家门口,不用看本该受着这一切的人假惺惺地哭着说她没来得及,更不会有后来怀上孽种在道观如过街老鼠般藏身多年。沈家有本事压下了事情,却没法抹去烙在她骨髓深处的阴影,这阴影无时无刻地侵蚀自己,生生将人逼疯。
  冷氏下意识地抚上左手手腕上的疤痕,那一道道都表明了自己曾经多么想死的决心,可偏偏老天爷一次次留了自己的命,再后来,因缘巧合遇着了宏世,相识相知到最后在一起,她几乎用尽了最大勇气,而那人又是如此包容,她深深爱着,也深深怕着,她的过往太见不得人,一直小心翼翼地藏着,却没想到兜兜转转又回到了这个地方。
  沈贞娘死了,没等她发泄自己的一腔怨恨就死了,怎么可以呢……所幸,还有她的女儿,她要亲眼看着,看着历史在她身上重演,就当是……当是沈贞娘该偿还的!
  冷氏再次将目光凝向了屋子那头的赵文宛,在她的大力挣扎下,不顾形象滚了一身泥土,也不想束手就擒,那几名山匪叫她这无赖做法弄得有些乱了手脚,只堪堪扒了几块布料。
  “还磨蹭什么,弄伤弄残了都无所谓,留着口气就成,还不快些!”那声音透着阴毒地吩咐了道。
  “……是。”山匪应了声,少了顾忌,招呼了另外两名上前死死按住,脸上被呼了拳头也不敢松手,催促着旁边的人快点上。
  赵文宛此时才是真的慌了神,力气在挣扎中渐渐流失,眼眶不自觉沁了泪珠,心道自己这回真的要完了么——太不甘心了!
  四肢被紧紧按压着,山匪中个头矮小的那人冲着自己咧着嘴直笑,嘴角有透明液体流出,大抵是看到她视线,伸手抹了抹,继而解起了裤腰带。
  “你们要是敢动,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定叫你们生不如死!”赵文宛拼着最后力气嘶吼着。
  而因着胸前衣物被撕毁,露出半截白皙高耸的景象叫常年少有开荤的山匪惹红了眼,只专注眼前美景,压根没有听进去,那矮个子搓了搓手,径直向那处伸了过去,“小娘子,就让爷好好疼你……”
  就在那只手快要碰到赵文宛的刹那,咻的一道尖锐啸声划破空气,一抹亮银穿过纸糊的窗子直直插入那人手腕中,伴着一声凄厉惨叫,巨大的惯性力道让矮个子向旁边踉跄了几步,抱着流血的腕子鬼哭狼嚎了起来。
  随后便是嘭的破门声,一袭墨衣的顾景行携着满身寒气看了眼屋子里的情形,克制不住杀人的冲动,解了外袍披在赵文宛身上,拔出矮个子手腕上的匕首划破了离得最近一人的喉咙。
  跟在他身侧的灰狼,皮毛油亮泛着光,呲牙对向想要反扑过来的山匪,登时把人吓得往后连缩了几步,然灰狼却未放过那人,一个跃起将人压在身下,口里的涎水一滴滴地滴在了他脸上,吓得人失了禁。
  “景行——”赵文宛看着如同天神降临般的人,眼前氤氲一片,却还是想努力看清楚他的模样,眼泪却止不住地往下落,恍若梦境。
  醒来发现不过一场噩梦。
  “宛宛,别怕,我在。”顾景行瞧着赵文宛不同以往的脆弱模样,心疼得不行,更是腾起一股将这里一切毁灭的欲望。
  隔壁传来咚的突兀声响,蓦地惊醒了赵文宛,声音嘶哑道,“别让她跑了!”
  顾一顾二随即追出,屋子里只剩下哎哟哟叫唤的几人,顾景行阴沉的目光扫过,连着这声儿都不敢发出了。
  解了赵文宛身上绑着的麻绳,顾景行扶着人站起,随后替她拢紧了外面披着的外衫,他稳稳地踢在了矮个子右腿之上,倒在地上抱着受伤的右手疼嘶的矮个子脸上显得有些狰狞,豆大的汗珠自他脸上不断的溢出,可见顾景行脚下的力道有多大。
  顾一顾二很快返回,带着一脸愧色,“属下无能,让那俩人跑了。”
  赵文宛眼眸黯了黯,想着冷氏应当是回府了,便去隔壁寻寻线索,却发现一个脚软,要不是顾景行扶着险些跌倒,才察觉自己浑身都被冷汗浸湿,毫无力气。
  “把这些人捆回去,等我发落。”顾景行对着顾一顾二吩咐了一声,扶着赵文宛出了昏暗的茅草屋。
  屋外赵文宛来时的马车候着,上面的车夫显然是顾景行的人,见着二人堪堪行了礼。
  顾景行抱着人上了马车,察觉到她身子仍在发颤,伸手紧紧环住,捂住了她冰冷的双手,心有余悸道,“回京的路上认出了这辆马车,顾四在你身上抹了鬿最喜欢的味道,一路寻来——幸好,赶上了。”
  赵文宛点了点头,亦是觉得万幸,否则……急忙止住后面的想法,不敢想顾景行没出现的画面。
  “是冷氏。”赵文宛听着自己干哑的声音,顿了顿,继续道,“她借你的虚假消息引我出来,布下这个局毁我清白,甚至是想毁了我。”
  “以她狡诈多疑的性子这次怕是抓不着她什么把柄,但人在府里,总归能逼得她露出马脚的。”
  顾景行闻言搂紧了怀里的人,当即驳了道,“我不允许你以身犯险。”
  赵文宛感受着传递过来的温暖,僵硬冰冷的四肢渐渐回暖,微微扯动了下嘴角,仰着脸看向了他认真保证了道,“在府里,想要害我总不是那么容易的,何况,我也不会不自量力,该你帮忙的时候绝不会客气的。”
  顾景行心中莫名一动,感受到怀里的人对自己的全心依赖,两人之间最后剩下的那点膈膜被冲破,真真正正的,好像拥有了全部……
  “嗯,我会护你一辈子。”
  夜半风声呼啸,马车里温情脉脉,在行至岔路口的时候,转去了普济寺的方向,听赵文宛说完的当下顾景行便做了最妥当的安排。
  定国公府,四房苑儿里亮着灯,从外头走进来的冷氏理了理鬓角有一丝凌乱了的发绺,让银川退下,自己推门入了内。
  圆桌上叠着几本账簿,赵宏世正拨着算盘清算,蓦地瞧见人来抬起头,“夫人回来了?”
  “黄夫人约了我上街,之后又起了打马吊的兴致,硬是拉着我打了两圈儿,我累得不行就叫别人替了。”冷氏笑盈盈地在丫鬟端来热水盆后浸湿了帕子,绞了绞,“老爷,擦把脸罢。”
  赵宏世接过,抹了脸,微露诧异道,“是黄员外家的夫人?我今儿听黄员外说他夫人去外地娘家省亲了啊?”
  冷氏一怔,反应却是更快,“老爷听岔了,我说的是王夫人。”
  赵宏世点了点头,倒也没作深究,更不知道在他低头继续看账本时,冷氏暗松了一口气。
  ☆、第113章
  屋前院落,绿茵合地,蝉鸣声声。
  清晨的一缕薄光透过窗棂洒落,给整个屋子镀上了一层温润橘光。床上躺着的人儿一脸安静宁和,侧着的半张脸剔透清秀,仿佛羊脂玉雕成的白兰,浓密的睫毛因着那一道柔光染成了浅浅的金色,轻闪微颤。
  一直凝着女子睡颜的人,眸子里忽而情绪暗涌,像是再难抑制般轻轻挨近,于她额间落下了个轻吻。
  尽管动作轻柔,赵文宛却还是被扰了清梦,眉心浅浅跳了几下,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一双略带着朦胧睡意的乌眸,尚还有七八分慵懒的空茫,盯着眼前一样躺着的人看了好一会儿,在那人玩味勾起嘴角又凑上来时拿手掌抵住了那张俊颜。
  “你怎么会在我床上?”若是可以的话,赵文宛更想把这人拍下去,终究还是顾忌身份没敢。
  顾景行闷闷的声音从她的掌心下传出,“你拉着我手不让我走,困了,就上床睡了。”
  热气呵在掌心上,带起一阵酥麻,赵文宛蓦地抽回了手,就看到那人不掩灿烂笑意的俊脸,视线往下移了移,果然看到一只爪子搭在自己腰上,大概是被发现,还意犹未尽地蹭了下,慢慢悠悠往回缩。
  “……”赵文宛教他那一脸耿直地掩饰吃豆腐的事实,给噎得半天说不出半句讨伐的话来。
  夏天的衣裳薄,将那胸型勾勒得娇挺,不大也不小的,从顾景行的角度看过去,只觉得刚好能一手握住似的,顾景行就不由得多看了一眼。
  像面团儿似的……
  这话一闪过脑海,顾景行的呼吸猛然一滞,蓦地记起自己替人换衣裳时所见的那一对雪一样的白,只觉得嗓子忽然焦渴。
  赵文宛直觉得有一丝丝危险,后知后觉地反应过自己身上穿的并非原来的衣物,再看顾景行滚动的喉结,以及扫向自己的幽幽狼光,没有什么误会的了。比起睡梦里被看光的抓狂,显然是眼下这境况更让人捉急罢!
  “你……”
  顾景行忽然覆下薄唇,深深吞没了赵文宛剩下的话,那双蓦然受惊的晶亮眸子倒映出自己的轮廓,腾起了想要占满这人目光的欲望,让这双眼一直一直只看着自己,也只有自己……
  炙热如山倒一般席卷而来,赵文宛来不及闪躲,整个儿就已经被顾景行困住,口中有热烈且清甘的味道,唇舌交缠,渐起迷乱。
  顾景行独有的清冽气息,让她清楚意识到眼前的人是谁,此刻才升起一股劫后余生的真实感,因着细密亲吻,愈发缠绵。
  屋子此时静悄悄的,唯有两人的呼吸声勾缠在一起。顾景行的吻沿着她的唇瓣慢慢往下,在脖颈温存,那修长的手指顿了顿,下一瞬便探去赵文宛的肩背下滑,拆解她腰际的衣带。
  赵文宛颤了一颤,好像想到了些什么,眼中的迷情褪去少许,只一停顿,就把手松开了……那黛色衣衫便松散开来。
  “宛宛,我……忍不住了。”顾景行无法克制自己不去触碰,甚至已经覆手在了柔软之上,带着些微颤意,像个初出茅庐的紧张小子,热重的呼吸喷在赵文宛耳畔,勾起丝丝缕缕的青欲气息。
  他的唇顷刻覆上她的颈,柔情又汹涌地燃烧着她□□的每寸肌肤。他把她抱得那样紧,像是要融入骨血,喃喃着宛宛,像是不知该如何表达此刻的喜悦,动作里还带了一丝小心翼翼,如珠如宝。
  赵文宛的心蓦然就安定了,伸出手臂环过顾景行精悍的窄腰,目光落在了他布满旧伤痕的胸膛上,俯身,嫣红的唇瓣稍显笨拙地熨帖而上……顾景行心头像被什么猛地击中,直挺挺着身子,忘了动作。
  那深眸潋滟,眸中柔情漾开。正是情动之际,忽然听到女子低低一声惊呼,不一会儿就裹了薄被子滚到了一边,把自个儿埋了起来。
  顾景行看了一眼高耸的某处,再看向床里角的那一团,就听得从里头瓮声瓮气地弱弱说道来葵水了。
  “……”顾景行胸口猛地一塞,失语了半晌,最终道,“我去让人备洗澡水。”
  “嗯。”被子里的赵文宛亦是觉得糗大了,听着顾景行闷得不行的声音,微有些不厚道地咧了咧嘴角。
  不一会儿,就有人抬来了浴桶,灌满了热水,有名仆妇恭敬禀了床上捂着的一团道是可以洗了,赵文宛碍着脸面让人退了出去,才慢悠悠地探出了脑袋,见屋子里没人才从里头钻出来,入了桶里洗刷。
  旁边搁着的衣物外,备了棉布条,赵文宛洗完还不见顾景行回来,踏出了浴桶,擦干了身子正要穿衣服之际,门突然开了,赵文宛仓皇地往屏风后一躲,手忙脚乱地穿起了衣裳。
  顾景行隔着几近透明的丝绸屏风,只看到那翘挺的胸线与腰际侧影……鼻端又是一热,猛地转身又出去了。
  赵文宛出来的时候只看到顾景行匆匆离去的背影,叫他的行为莫名万分。
  美好的清晨在一个鼻血横流,一个不明所以的情况下拉开帷幕,随后,顾景行就送赵文宛回了定国公府,一路招摇,倒是坐实了京中传闻。民间不敢传二人有染,换了个较为好听的说法,是赵家姑娘终于得偿所愿,摘下了京中高岭之花六王爷!
  听到这传闻的赵文宛在之后的几日暗暗磨刀,只可惜罪魁祸首像是知道一般,隐匿了几日,愣是没让赵文宛逮着,然这已是后话。
  而此时,被六王爷一路高调护送回府的赵文宛显然已经成了京中猜想六王妃的不二人选,顾景行在赵老夫人留他用饭时厚着脸皮应了,一副我待宛宛真心不悔的痴情模样,虽说这是来之前赵文宛提的计策,然顾景行这般没皮没脸的演法,反让策划人觉得十分羞耻。
  对于顾景行的到来,赵宏盛是最高兴的,听他刚回京,就一早去接了文宛回府,更是觉得他对文宛上心,虽不求女儿嫁得如何显贵,可若是嫁给德才兼备的六王爷那可是幸事。
  席间,对着顾景行便热络了几分,在后者有意的拉拢讨好下,就差没来了一句岳父大人了。
  赵文宛隔着张桌子瞧,对上顾景行投来的暧昧视线,趁着众人不备,呲了一口白牙。
  “宛丫头昨日个是为了替六王爷祈福去的普济寺罢,今儿十五,我正想着去一趟顺道接人回来,没想到让王爷先了一步,这般巧的。”冷氏抿嘴笑着悠悠说道。
  赵文宛闻言停了筷箸,亦是噙了笑地看向了冷氏,只笑意未达了眼底,“可不是,盼着盼着人就平安回来了。”
  冷氏未作言语,两人对话藏了暗语,一番交锋,哪个都奈何不了哪个。只是显然赵文宛不会就此作罢,冷氏亦是心中郁卒,犹见不得赵文宛毫发无损且还风光得意的模样,衬得自己当年愈发可怜。
  用过饭后,赵文宛得了老夫人嘱咐,送顾景行出门,临到门口,后者瞟了眼她身后跟着宝蝉,目光凝了一丝深意,却把宝蝉看得毛毛的,无意识地往后缩了缩,想当个隐形人来着。
  “改明儿我送两个机灵的丫头过来。”顾景行如是说道。
  赵文宛一听就明白,他是怕自己身边出乱子,也是一番好心,自然就应下了。然身后的宝蝉听了却是僵住了,待顾景行走了,赵文宛要往回走之际,才堪堪追了两步追上。
  “小姐,六王爷的意思是……我不够机灵么?”宝蝉耷拉着脑袋,闷声问道。
  “大概……是罢。”赵文宛瞧着有趣,难得坏心捉弄了道。
  宝蝉闻言打击甚大,整个人都蔫了。
  “行了,逗你玩的,六王爷是想……”赵文宛刚溜到嘴边的解释在见着路上显然候着自己的人时,咽了回去,淡淡道了一声,“四婶娘。”
  冷氏噙着一贯的笑意,“宛丫头可有时间同婶娘聊会儿?”
  赵文宛扫了眼左右,并没有什么人经过,挑眉看向了人道,“四婶娘成日里这般端着累么,有什么不妨在这儿说,到了你的地儿,我还真怕就出不来了。”
  冷氏微垂了眼眸,划过一抹暗芒,嘴角仍是向上翘着,作了不懂道,“这天儿还未黑的,宛丫头怎的就说起来胡话,婶娘可是一头雾水呢。”
  “啧,我累得跟你说。”赵文宛挨近,临到她身旁,轻道了一句,“你且等着,别教我抓着一丝证据,否则,定叫阖府上下看清你真面目,若四叔知道他枕边人如此恶毒,看还会不会像当初那样护你!”
  冷氏姣好的面容在赵文宛提及赵宏世时划过一丝惊颤的异样,赵文宛不愿再与她多说,错身之时,二人视线皆是凌厉。
  ***
  江北的事情一出,折子如雪花般递上京城,堆在梁帝御书房的案头,大抵是分成两派,一派是替太子过错米分饰太平的,一派则以新任丞相孙德舟为首的究责,坚持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论。两方之间明争暗斗,闹得是不可开交。
  而顾景行失踪前最后呈递的一份折子,条条状状罗列清晰,矛头直指罪魁祸首恰是梁帝心存侥幸的那人,其中又牵扯出早年险些动摇国本的两广水患贪赃舞弊案,皆有外戚作祟,然本该励精图治的储君却也同流合污成了受益人。梁帝震怒之下当即废了太子储君之位,适逢顾景行突然失联,梁帝焦心之余对待那些颇有微词的臣子,均是派了名目去江北。
  此举之后,朝野之上再无人敢反对梁帝决定,而被派出去的臣子有些死于流民暴动,有些水土不服,一到江北就染了疟疾不治身亡,其中皇后一系最倚重的秦太尉等几人由人检举,与卞国互通,有通敌叛国之嫌,扣押回京等候发落。至此,盘亘大梁王朝多年外戚扰政的毒瘤拔除了个干净。
  皇宫,御书房内,水墨大理石铺就,映出一条修长身影,行礼过后直直立在了梁帝下方。
  “朕还以为要搭进去两个儿子。”金丝楠木座椅上,梁帝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岁,目光凝着顾景行,良久才叹了一口气道。
  顾景行孑然而立,脸上神色隐了隐,现了一抹淡淡的笑意,“父皇是怕母妃哭得淹了这御书房罢。”来时就已听说在他失踪的这段时间,越贵妃不是在自个儿的寝宫哭,就是在御书房外哭着等消息。
  梁帝没好气地觑了他一眼,掩嘴咳嗽了一声,“说到底还是你太胡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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