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嫡妃_分卷阅读_265

  “我知道了,你去吧。”叶璃叹了口气,站起身来将心儿叫道秦筝怀里笑道:“我去去就回来。”小公主咿咿呀呀的抓着叶璃的头发不肯放,叶璃无奈的蹙眉,摇摇头笑道:“算了,带你一起去。心儿也想父王了是不是?”
  “璃儿,心儿还是交给我吧。”秦筝道。定王发火她虽然没见过,却也听说过。可别吓到了小孩子才好。而且定王为了什么事发火,秦筝心里也大概有个数了。轻声道:“别人说什么都不要在意。”
  叶璃点点头道:“放心吧,不会有事的。”好说歹说一阵,总算是劝着小公主放了手。叶璃进去换了身衣服才朝着外书房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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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16.人心逐利
  看着叶璃出去,华天香三人都有些担心的互相看了看,无奈的叹了口气。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即使是像叶璃和墨修尧这样,可以说是全天下最有权势的夫妻,同样也会情非得已的时候。
  慕容婷叹了口气道:“幸好冷二没什么大本事,也没有人逼着他非要娶妻纳妾什么的了。”至于那些不长眼的想要送上门来的人,她自然也是有法子收拾的。但是像定王府这样的情形却不是像她一样把那些人赶出去就可以解决的了。
  秦筝也幽幽的叹了口气,慕容婷顿了顿看向华天香道:“定王迟迟不肯登基,不会真的是因为这个吧?”华天香瞥了她一眼道:“就算不是全部,应该也有那么一点点吧。不过…这话在这儿听过了就算了,你可千万别在外面乱说,包括冷浩宇也不能说!”
  慕容婷朝他翻了个白眼,“我自然知道,你当我是白痴么?这些人真讨厌,当初定王府落魄的时候他们怎么不赶着把女儿嫁给定王,现在眼看着定王天下在握了就凑上来,还说什么礼仪什么宗法……居然还明里暗里挤兑徐家想要外戚专权,真是……”
  秦筝含笑拍拍她的手背道:“好了,我都没生气,你生什么气。既然璃儿心里有数,咱们也帮不上什么忙,看着就是了。”
  慕容婷嘻嘻一笑,道:“谁说我们帮不上什么忙?本姑娘至少说服了几个姑娘不想嫁给定王。”
  华天香挑眉,“你有这口才?”定王现在可是未来的帝王,别说慕容婷口才真心不怎么样,就算她真的舌灿莲花,也未必说服得了那些前赴后继想要成为帝妃的女子。
  慕容婷哼哼道:“她们是被冲昏了头了,忘了定王是什么人了。定王可不是不杀女人的人。我跟她们讲了讲倾慕定王的女人的各种下场,有好几个当场就表示不想做妃子了啊。”
  秦筝哭笑不得,“婷儿,你以为嫁不嫁给定王是她们自己能决定的么?你吓她们有什么用啊?”
  慕容婷一愣,也有些沮丧的低下了头。可不是么,这个世道有多少事情是女子能决定的?想要嫁给定王做妃子的女子固然是向往荣华富贵,但是就算她们不想嫁又能如何?说到底,嫁不嫁根本就没有她们选择的余地。
  叶璃站在书房外并没有立刻进去,还没走进书房就听到里面传来墨修尧的声音。墨修尧真正动怒的时候是十分平静的,但是这样的平静往往却伴随着惊人的血雨腥风。或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徐清尘才会暗中命人去请她过来。毕竟,现在战事初定,天下尚未真正的太平。徐清尘也不希望这个时候传出定王兔死狗烹诛杀功臣的事情,虽然这里面的许多人清尘公子也不认为他们能有什么功劳。
  “不登基怎么了?你们都不用活了?这几年西北没皇帝,也没见有谁就活不下去了啊。”墨修尧淡淡的道,“国不可一日无君?既然这样,要你们干什么?”
  “王爷……”显然还有人不死心想要继续劝谏。
  叶璃一看再不进去,墨修尧就真的要爆发了。这才推开了书房的大门缓步走了进去,“王爷怎么了?我还没走进就听到你在发火?”
  墨修尧不悦的瞪了徐清尘一眼,徐清尘含笑不语。
  “阿璃,你怎么来了?”墨修尧走下座位,伸手拉着叶璃轻声问道。叶璃淡淡一笑道:“我想起一些事情想要跟王爷商量,就过来了。我来得不是时候么?”
  墨修尧拉着她走上前,道:“没什么事,坐下说吧。你们没事都退下吧。”
  看到墨修尧拉着叶璃在主位上坐了下来,下面的众人不由得纷纷皱眉,有几个还露出了一些不满之意。至于那些定王府的心腹,都赶紧低下了头恨不得立刻挖个洞将自己埋进去,心中不无抱怨:你们想要找死,也要等咱们走了再说啊。
  “王爷,臣等正在与王爷议事!”一个头发灰白的老者上前来,沉声道。叶璃扫了一眼,有些眼熟但是又不太熟悉。记得好像是原本大楚某个名门世家,也算是两朝老臣。北戎入侵的时候,因为距离西北比较近,就跑来投靠定王府了。不过一直没什么作为,叶璃不知道他的名字也是自然的。
  墨修尧不悦的扫了他一眼,淡淡道:“议事?一大早本王坐在这里尽听你们的废话了。你们以为本王很闲么?以后有什么事,先吵出结果了再来告诉本王!”
  老先生被墨修尧堵得险些哽住了,“登基大典,怎么会是废话?!”在读了一辈子书,自诩诗书传家的老先生眼里,有什么事是比一国之君更大的么?
  旁边,几个定王府的心腹同情看了老先生一眼,很自觉的往后靠了靠,免得王爷发起火来被殃及。对于定王来说,登基还真不是什么大事儿。如果想要当皇帝的话,定王早几年就已经登基了。
  墨修尧不耐烦的道:“谁告诉你们有什么登基大典的?前两年还哭着喊着是大楚的忠臣,怎么着,大楚还没灭呢就急着想要从龙之功了?想要登基大典是吧…正好,江南那边这段时间正好有个登基大典,本王派人送你们去,说不定还能赶上喝杯酒?”
  “王…王爷?”这几句话,听在这些原本的大楚权贵耳朵里,绝对可说的上是诛心之言。但是墨修尧此时正在气头上,哪里管他们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模样,冷笑一声道:“想要把女儿送进定王府?行!本王的爱妃还缺几个端茶倒水,洗脚叠被的丫头!实在是不行,府里浆洗洒扫的活儿也可以给他们做,还省了定王府再买丫头的钱。”
  “但是王爷,三妻四妾本就是古今常理。从前王爷诸事繁忙,无暇顾及这些,但是如今天下承平,王爷府中若是还只有一位王妃,未免…未免失了定王府的颜面。”依然有人不甘心的道,这一次开口的是一个原大楚的官员,曾经也算是官职尚书的大员。不过一直态度暧昧,既不得罪定王府也不得罪墨景祈。之后大楚南迁,他倒是带着家眷来了西北,也算是有眼光押对了宝。
  这些人叶璃都不看在眼里,真正让叶璃担忧的是那些目光里同样跃跃欲试的墨家军旧臣。
  这些人许多都是世世代代跟着定王府的,虽然不似凤之遥冷浩宇这样从小与墨修尧相交,既有心腹的信任又有兄弟的情分。但是论起他们在定王府和墨家军里的关系,却比凤之遥和冷浩宇这样的心腹更加复杂。这些人跟着定王府被大楚皇室打压多年,也算得上是忠心耿耿。如今王爷好不容易要一统天下了,自然也就到了他们扬眉吐气的时候了。这样的想法并不是他们的错,毕竟历朝历代的开国功臣不都是这样的么?有哪一朝开国的好处功劳都是被一家占去的?但是,偏偏他们遇到的主子是不按理出牌的墨修尧。
  叶璃轻声叹了口气,抬手拍了拍怒意勃发的墨修尧的手背,让他安静了下来。虽然墨修尧并没有动怒,但是叶璃坐在他身边都能感觉到他身上迸发出来的冷意了。
  但是这样的情形,看在那些老臣眼里却有些不成样子。这些文人,也不是战场上的武将,最将就的就是什么礼法规矩。叶璃以王妃之身直闯议事的书房,还跟定王并肩而坐。这在这些老酸儒看来,就是大逆不道不守妇道的行为。
  “王爷,王妃身为女子应当谨守闺训,退守后宅,怎么能如此堂而皇之的坐在议事的大殿之上。实在是有些…不成体统!”一个白胡子的老臣颤巍巍的道,“王妃也是徐家书香门第出身,如此作为…岂不是辱没清云先生的名声?”
  “闺训?”墨修尧冷笑一声,居高临下的看着底下一脸痛心疾首的老先生问道:“当年雷震霆率兵反境的时候怎么没人想到本王的爱妃是女子,应当谨守闺训?这次本王出事的时候,各位怎么不想想王妃是一届女儿家,怎么不上前线去替王妃领兵拒敌?现在天下太平了,你们想起王妃是女子了?原来…诸位所谓的忠孝礼仪,就是…危险来了躲在女人身后,然后坐着女人替你们打下来的江山荣华富贵顺便指责那个女人不受闺训?真是不错…真是好想法。本王佩服得很…。”
  这平平淡淡的几句话,却是说得刚刚还义正词严的几位老先生老脸通红。这些人并不是定王府的心腹,自然不了解定王的为人和性格。不过是仗着自己的名声和资历倚老卖老罢了。
  墨修尧一挥手,盯着众人冷然道:“王妃要做什么事,轮不到你们干涉。你们给本王记清楚,王妃说的任何话,做得任何事都是本王的意思。敢有违逆,莫怪本王手下无情!”
  偌大个书房里,众人只觉得头皮一冷,连忙道:“属下遵命!”
  挥退了众人,墨修尧的怒气犹未消散,满脸不悦的瞪着徐清尘。清尘公子优雅的喝着茶,淡淡道:“瞪我做什么?不叫璃儿过来,难不成你还真想杀几个立威不成?”
  墨修尧轻哼一声,“你以为本王不敢?”那些老头子整天出了唠叨些没用的废话,什么正事也干不了。还净会给他添麻烦,真不知道当初收留这些人干什么?他宁愿用这些人换几个会种地会干活的平民回来。
  徐清尘悠然笑道:“这些人是没什么用,有的时候还挺烦。但是偏偏还真不能少了这些人。王爷,这些人老迈腐朽是不假,可是每一个人都可说的上是门生故吏遍天下。都是老得成了精了的,他们真捣其乱来,效果可不必千军万马差。”文人手中的笔,可比敌人手中的刀要麻烦的多。当然如果墨修尧想要当个焚书坑儒的暴君的话,那也可以不用在意。
  叶璃坐在墨修尧身边,微微蹙眉道:“还是为了劝修尧早日登基的是么?”
  徐清尘似笑非笑的看了墨修尧一眼,戏谑的道:“若是只有登基的事情,何止与此?那些老臣子闲着无事,连为新皇广设后宫的事情都想到了呢。正打算将选妃的折子呈给王妃看看。新皇登基,若是只有一个王妃,岂不是不好看么?到时候可以一并将妃子给册封了。看看,连品级都列出来了。皇后之下,当有贵妃二,妃四,昭仪昭容等若干……”
  徐清尘不顾墨修尧杀人的目光,含笑将手中的折子递给叶璃。墨修尧之所以大发雷霆,正事因为那些人自作聪明的打算直接将折子送到叶璃跟前去。只不过被墨修尧快一步给截了下来。
  叶璃接过来翻了翻,还真是洒洒扬扬的写了好几页。叶璃微笑着摇了摇头,看向徐清尘皱眉道:“这些日子是不是有人去徐家打扰大舅母二舅母他们?”
  徐清尘温和的看着叶璃道:“这些都是小事,那些夫人们上门拜访,总不能放着不管。她们还不敢在娘和二婶面前放肆。”叶璃皱眉道:“我怕再过些日子,他们就该去打扰外公了。”
  徐清尘也不在意,淡淡道:“祖父这么大的年纪了,难道还会看不开这些事情。璃儿,我和父亲还有二叔的意思你们的,无论你怎么做徐家都会支持你。”
  叶璃点点头,轻声道:“我明白,大哥。”
  话说得差不多了,徐清尘起身道:“现在看来,不登基是对的。这还没登基称帝呢…许多人就已经等不及了。而且,这次的事情来得太快了一些。背后未必没有人作梗,定王府手下的人,也该适时的清理一下了。你这做爹的也别太懒了,全部都想丢给儿子,你儿子能处理大事还得好些年呢。”最后这句话,自然是说给墨修尧听的。墨修尧臭着脸道:“本王知道了,敢在本王面前随便伸手,本王断了他们的手脚!”
  徐清尘离去,书房里便只有墨修尧和叶璃二人。叶璃浅笑着拉下墨修尧的俊颜,道:“还在生气?”墨修尧冷笑一声道:“他们真想要皇帝,本王不介意让他们看看什么叫暴君!”
  “我可不想我的丈夫变成臭名昭著的暴君。”叶璃笑道。
  墨修尧将她搂入怀中笑道:“本王若是做了暴君,阿璃就做一个妖后如何?”叶璃靠在墨修尧怀里,不由自主的抽了抽唇角。身为一个新时代为国捐躯的军人妖后什么的实在是太挑战她的三观了。而且虽然这么说,但是其实彼此都明白,他们谁都做不到真的不计一切代价的任性妄为。墨修尧对敌人很残酷,下手也从不留情。但是对自己人其实一直都是很心软的。
  他们无法挑战这个时代千百年来的观念和传统。所以墨修尧才选择了搁置这个问题,不登基不称帝自然也就不存在后宫的问题了。而身为一个王爷,有了子嗣就是对定王府最大的交代了。定王府历代先王可没有要求一定要妻妾成群的。另一方面,墨修尧对皇位确实没有兴趣,他喜欢的是征战天下的过程,而不是那高高在上的金灿灿的龙椅。他并不想被绑到那个位置上,但是一旦坐上了那个位置,很多事情便会变得身不由己了。
  墨修尧亲昵的蹭了蹭叶璃的发丝,笑道:“阿璃只要开开心心的陪着心儿和麟儿玩就好。这些讨厌的事情本王会处理好的。等到小宝长大了,我们就可以出门游山玩水,自由自在的过自己喜欢的日子了。”
  “好,听你的。”叶璃淡淡微笑,眼眸微垂,低声道:“如果那些人一再的打扰徐家和外公……”
  “阿璃处理掉就是了。我说过,无论阿璃做什么,都是本王的意思。”墨修尧沉声道,就算阿璃想要将所有的人都杀光,这些罪名也可以由本王来承担。不过这句话墨修尧没有说出来,因为他知道以阿璃的心性,绝对不会这么做的。阿璃心软…你不愿意做下不了手的事情,本王都会替你做好的!
  叶璃所料的并不错,墨修尧雷厉风行毫不留情的贬了几个蹦达的最欢的人之后,这些叫嚷着登基立妃的人顿时沉寂了下来。但是很快又有人想出了新的出路。在利益和荣华富贵面前,总是有无数的人不择手段不计代价的想要往里钻。
  城外的骊山书院后的翠竹林里,清云先生正与苏哲对坐弈棋。苏哲拈着黑子一边看着棋盘思索着,一边笑道:“如今定王大业将成,徐老为何依旧愁眉不展?”
  “有道是,守夜更比创业难。以定王的才智心性,只要不出意外,一统天下并非难事。但是自古得天下而不能安天下者,数不胜数。古时泰皇,谁说不是千古一帝?但是一统天下之后享国不到三十载,怎能不让我等后人图叹奈何?”清云先生须发皆白,容貌清癯更有几分闲云野鹤的悠然出世。只是老人家一生心怀天下教化学生,又岂能真正看破红尘,超然世外?
  苏哲也跟着叹了口气,慢慢落下一子道:“别的不说,定王迟迟不肯登基纳妃,终是对天下的安定不利。”登基称帝,立后纳妃,开枝散叶不仅仅是代表着一个王朝的开始,更是给天下百姓一个安定的讯息,安定民心,“定王这性子…太像当年的开国定王了。”当年大楚开国第一代定王墨揽云,如果不是执意要娶前朝的郡主,这天下还真不一定能轮到大楚开国太祖来坐。而现在…甚至连重演当年的事情的机会都没有。如今这天下,出了定王谁也坐不稳,谁坐上去也不能服众。
  “徐老,是不是去劝劝定王?”苏哲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开口道。他们虽然远在城外,但是璃城的那些大小事情却还是都知道的。还未建国就闹得君臣不合,当真不是什么好事。
  清云先生摆摆手笑道:“不用,他们心里有数。现在也就是看着乱一些罢了,真正知道自己位置的人都精明着呢。宁愿现在乱一些,也好过将这些问题在留到将来一代一代的传下去吧。”
  苏哲怔了一下,道:“这是不是太冒险了?”从来天下初定最重要的就是求一个安字。所以才有那么多的帝王开国时大肆分封,以至于到最后尾大不掉又要花大力气去消除。这些问题,那些圣明无比的开国之君们又怎么会不知?不过是一句话,情势所逼罢了。天下还未定就开始要剪除臣子,实在是太过冒险。一个不慎,只怕又要乱了。
  清云先生笑道:“咱们年纪大了,做什么事情难免都要瞻前顾后。定王既然有这个气魄,何不看看?”
  苏哲苦笑着摇摇头道:“你这做外祖父的都不着急,老夫还担心什么?不过那几个老酸儒只怕也该往你这里来了。”这些人,本事没有,名声不小,心眼不大,脾气却不小。在定王和定王妃那里碰了钉子,还来找清云先生就奇怪了。
  “启禀先生,门外有几位老先生求见,说是清云先生和苏老的旧交。”一个书童走进竹林,恭恭敬敬的禀告道。两人对视一眼莞尔一笑。苏哲笑道:“真是说来就来。”
  清云先生随意将手中棋子一抛,笑道:“多是躲不掉了,许多年没见了却看看也好。”这些人刚到西陵就来拜访过好几次,不过都被清云先生以各种理由推拒回去了。所以和这些人还真说得上是多年未见了。以清云先生的年纪地位和名誉,他不想见谁自然也没人敢不高兴。不过这一次这些人只怕是不见到他不肯罢休了,清云先生也不是当真怕他们,只是年纪大了不乐意应付这些别有用心的人罢了,“去吧,请他们进来。”
  “是。”
  ☆、417.定王出手
  “见过清云先生。”虽然这些老酸儒在外面气派十足,但是到了清云先生面前还是不自觉的会矮了一头去。清云先生虽然白须白发看上去仿佛一个和蔼可亲的老神仙,但是这些人都是有些年岁的,自然对清云先生的了解也比一般的年轻人要多得多,甚至其中还不乏清云先生的门生。
  清云先生含笑道:“不必多礼,诸公都是大忙人,怎么又闲暇来老朽这山野之地?”
  众人连道不敢,对于眼前的清云先生即使敬畏钦佩同时心中又隐含着一丝羡慕嫉妒。若是这天下谁的福气最好,清云先生可算是数得上的了。儿孙尽皆成才不说,清尘公子少年时便名扬天下,徐家四公子还未到二十五岁便是一方封疆大吏,就连弃文从武的徐三公子在墨家军中也是功勋卓著。更重要的,还有一个做了定王妃的外孙女,就凭着这些,徐家随随便便也可以再兴盛个上百年。清云先生自然是清闲无比不必如他们这般为了家族的兴盛小心算计了。
  清云先生命侍候的书童上了茶,众人就在竹林中的石凳上坐下来品茶,一时无语。
  品了一会儿茶,见清云先生一派悠然的坐着丝毫不动声色,终于有人坐不住了。
  “清云先生,咱们今日前来打扰,实在是有事相求。”其中一人站起身来,恭敬地笑道。清云先生抬眸看了一眼说话的人,苍老的眼眸意外的显得平静而通透,淡淡笑道:“你是…赵哲方?当年在骊山书院念过书?说起来…咱们也有快二十多年没见过了吧?”
  说话的男子也已经年近花甲的年龄了,听清云先生如此说连忙笑道:“清云先生说的是,在下当年确实在清云先生门下受教过。”清云先生当年同样是少年成名,虽然只年长他不到二十岁,但是当年他在骊山书院求学的时候,清云先生早已经是一代大儒。虽然不是清云先生的入室弟子,但是如果按规矩来算的话,他在清云先生跟前也还是要执弟子立。只是这却让大半辈子都自视甚高的赵哲方有些尴尬了。
  清云先生也不在意,笑道:“你们想说什么?”
  赵哲方连忙道:“如今定王殿下平定四方,正该登基称帝以安抚天下百姓。立后纳妃重立朝廷令诸事各归其位,百官各安其职,以安黎民百姓之心才是。但是昨日我等上书定王殿下,定王却勃然大怒,坚决不肯纳妃。我等想着是否请清云先生劝一劝定王妃,这…定王妃有大功与定王府,定王殿下登基王妃自然就是皇后,但是如果王妃决意要独霸定王殿下一人,只怕…有损王妃和徐家的声誉啊。”
  清云先生沉吟了片刻,抬起头来笑问道:“你们大家都是这个意思么?”
  众人对视了几眼,齐声道:“还请清云先生以天下为重,徐家乃是天下士人典范,定会妥善处置此事。”
  清云先生看着眼前的这些人有些惋惜的摇了摇头,这些人的年纪都不小了,有的甚至比自己也小不了几岁。却如此汲汲于名利以至于被名利蒙住了眼睛么?
  “诸位到璃城时间也不断了,诸位觉得西北治理的如何?”清云先生悠然问道。
  “这…定王实乃一代明主。西北治下百姓安居乐业,实有盛世之象。”
  清云先生摇摇头笑道:“说盛世之象有些过了,但是安居乐业倒也不假。这十来年定王并未称帝,西北治下也安居乐业。可见…称帝与否与天下安定与否并无直接关系。”
  “这…但是,定王不称帝,到底名不正言不顺啊。”有人焦急的道。
  清云先生笑道:“国不可无君,这话不假。定王极有逐鹿天下之心,并不会让着天下无人治理。现在定王不肯称帝,自然是时候未至,诸君又何必着急?”
  众人看向清云先生眼中隐隐有些失望。原本以为徐家是愿意让定王尽快登基的。毕竟定王登基之后最大的功臣肯定是徐家,只要定王登基了,以后的事情自然好办了。只是没想到,清云先生竟然是真的毫不在意。
  其中一人站起身来道:“清云先生说得不错,定王何时称帝之事我等确实不该多言。但是定王殿下与王妃成婚十余载,后院空虚只有王妃一人,未免有些不成体统。女子重妇德,王妃如此,未免有些太过霸道。将来如何当得起母仪天下的名声。”
  闻言,清云先生眼神微沉,刚要说话,竹林外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道:“这位老先生此言差矣。大楚婚制有言:妻者,齐也。与夫相齐者为妻,定王天纵英才,当世无双,除了智计卓绝,文武双全的定王妃,世间女子谁敢自认与定王相齐,谁敢自认当得起定王妃之名?”一个穿着蓝色衣衫的青年走进竹林,扫了一眼在座的众人,继续道:“另外,古礼有云,嫡妻为一家之唯一主母,入门二十载无所出,方可纳妾。即便嫡妻无所出,妾出子女亦归嫡妻所有。定王妃入门不过三年便诞下小世子,去年更添一对龙凤胎。定王不再纳妾有何不对?既然诸位大人开口礼法,闭口礼法不如在下上书定王殿下,恢复古礼如何?不过若是如此…诸位家中的妾室庶子……”徐清炎笑看着众人,但笑不语。
  “你…你强词夺理!”众人气得脸色通红,几个年纪大的指着徐清炎的手指头都有些发抖。徐清炎口中的古礼乃是上古之礼,彼时礼法初立,民风淳朴。上至帝王将相下至贩夫走卒,并无纳妾之说。因此婚制规定女子入门二十年无所出,方可另娶。另娶之女即便生下子女也不得凌驾于初婚女子之上。后来人心渐变,又规定了违背婚制另娶者,杖一百,刑一年。不过到了后来,世风日下,皇权渐盛。这些礼法也渐渐地被一条一条的规矩扭曲下去,形成了如今人们意识中的三妻四妾。到现在,大概也只有徐家这样的人家还保持着男子四十之后无子方可纳妾的规矩了。若是真的强行恢复古礼,眼前这一群人家中妻妾散尽都是轻的,光杖责和刑期就能将他们打得死去活来再关到骨头化灰。
  徐清炎不屑的轻哼一声,走到清云先生面前恭恭敬敬的行礼,“孙儿见过祖父。”
  看到最年幼的孙儿,清云先生也十分高兴,笑道:“炎儿起来,你何时回来的?可曾见过你父亲和母亲了?”徐清炎咧嘴一笑,道:“孙儿刚刚回来,经过山下就先来拜见祖父了。原本以为祖父在与苏先生下棋呢,没想到竟然这般热闹。”
  清云先生笑道:“正好有人来看望祖父,你也去见见吧。这几位都是大楚极有名望的大儒和老臣了。”徐清炎微微侧目,拉上了声音道:“哦?原来是大楚的名儒啊……”徐清炎特意将大楚儿子咬的极重,顿时让几位老先生脸上有些不自在了。大楚虽然南迁了,但是到底还没有灭国,他们就急着投靠定王府,在外人看来视为不忠。
  不管徐清炎有没有这个意思,至少听在几个老先生耳朵里就是这个意思。被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小子挤兑了,即使是徐家的公子也不能忍。其中一人冷笑一声道:“听说徐五公子年纪轻轻便身居高位,清云先生真是好福气啊。”
  徐清炎仿佛根本没听明白对方的言外之意,笑嘻嘻道:“老先生不用羡慕祖父。我这次回来就是跟王爷和王妃要人的,听说老先生家里的几位公子各个人品出众,不如跟我一起去北方为王府效力吧?在下年纪尚轻,给令公子打下手也可以啊。”
  说话的老先生顿时脸色一僵,如果挤兑一下徐清柏的话说不定还有话可说。但是选择挤兑徐清炎实在是有些失策。谁不知道,徐家五公子才十几岁就跟着徐四公子跑到北方领着一群庶民开荒种地。如今徐四公子去西陵了,徐五公子一个人依然留在北方。他们这些自诩读书人清贵无比,怎么会肯让自己的儿孙去跟着一群粗俗的庶民厮混?他们只会嫌定王府给自家子弟的官职不够清高显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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