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师_分卷阅读_312

  之前一场大战,杨御史亦有斩获。但临阵杀敌和同僚对殴,完全是两个概念。否则,朝中武将也不会见到文官撸袖子,就远远躲开。
  不是打不过,而是下手没有轻重,稍不留神,打死怎么办?
  杨瓒体力一般,却有金尺长剑在手。
  这等犀利兵器,非必要,还是不要用来伤害同僚感情。
  刘公公就可以被伤害?
  这个嘛……杨御史背负双手,迈着新掌握的四方步,走出新建官衙,潇洒留下二字,再议。
  朱厚照深体杨瓒“辛苦”,特地下旨,杨先生可再留数月。但是,朕生辰之前,必须还京。
  杨瓒领旨谢恩,留在镇虏营,一边屯田,一边借锦衣卫渠道掌握消息,判断时局。
  八月末,天子下敕,安化王心怀不轨,对先帝口出怨言,罪大恶极。念其主动认错,举发宁王有功,免死,除爵,贬为庶人,全家发贵州龙场驿。
  王府属官幕僚,除三人之外,均随其流放。
  值得一提的是,闫璟被定为幕僚,加入流放名单。举发反信之功,由王府长史顶替。
  身在官场,眼色十分重要。
  姓闫的敢和杨佥宪玩心思,且有旧怨,无需杨瓒亲自动手,自会有人代劳。
  内中运作,干净利落,任谁也挑不出毛病。
  平白得功的长史,自会对杨瓒感恩戴德。流放贵州的闫璟,翻身无望,能不被安化王捶成破鼓,就是谢天谢地。
  王位继任者,圣旨上未提出一字。
  安化王的叔伯兄弟,侄子侄孙,都是眼巴巴的瞅着,满怀希望,爵位能落在自己头上。
  苦等半月,天子终于下旨,将爵位赐给楚府嫡次子。
  众人傻眼。
  非是爵位不能旁落。
  一样姓朱,高皇帝血脉,继承爵位倒也说得过去。但是,被馅饼砸到的,竟是个不满三岁的娃娃!
  世子请封,尚要等到十岁。
  三岁的娃娃封王,不是胡闹吗?
  内阁上疏,六部九卿叩禀,英国公等武臣勋贵,也齐声劝说天子,请收回圣命。
  朱厚照拉下脸,按辈分,论资格,比嫡庶,这个人选最合适,无需再言!
  不能管理王府事务?
  无碍。
  “长成之前,入宫读书,与皇子相伴。十五就藩,自有王府长史司忠心辅佐。”
  话到这个份上,众人再不明白,就是脑袋被门夹过。
  天子之意,分明是借此时机,收回财权,削弱王府实力。趁继任者没长成,将宁夏卫所,边镇武将,全部换成忠君可信之人。
  作为当事人,三岁的楚府嫡子,就算知道实情,也不会怨恨,反而会感激圣德。
  如果没有这道圣旨,长大之后,一个辅国中尉就算顶天。得封藩王,简直是鸿运当头,喜从天降,馅饼直接砸过来,喷香流油。
  入宫陪伴皇子,更是天大恩典。
  今上现有两女一子,既嫡又长。不出意外,定是长公主和皇太子。
  这样的好事,多少宗室贵戚求都求不来。
  怨恨?
  脑袋没进水吧?
  事情定下,安化王府内一片哀泣之声。
  然君命已下,再不情愿,也得收拾包袱细软,登上“囚车”,沿陆路南下,与庶人朱寘鐇汇合,前往贵州。
  贬为庶人,到底没夺姓氏,未从宗室除名。
  如果儿孙争气,或许会有翻身的一天。不能科举经商,从武职晋身,也是一条出路。
  相比安化王,宁王的倒霉指数直接破表。
  原本,仅是几封书信,尚不至要了脑袋。顶多和安化王一样,除爵流放。位置偏僻些,到岭南吃荔枝,渡穷琼岛敲椰子,到底能活下去。
  问题在于,王参议领兵包围王府,手捧圣旨,下令抓人时,竟冲出几个麻衣歪髻的汉子,挥舞大刀抵抗!
  这还了得!
  明晃晃的违抗圣意,拒捕!
  王参议皱眉,卫军一拥而上,乱刀斩落,片刻之后,地上只剩一堆肉泥。
  宁王身着单衣,自缚双手,出门请罪,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情形。
  知晓发生何事,当即脸色惨白。
  王参议一身绯色官服,腰束金带,胸前打着云雁补,黑色乌纱下,长眉入鬓,眸光如电,唇角紧抿,威严彰显。
  宁王低下头,心知今日将有大祸。看向被卫军砍死之人,更是恨得咬牙。
  这是忠心护主?
  分明是添乱!
  “拿下!”
  王参议半点不客气,卫军立即如虎狼扑至。除宁外之外,长史司属官和十一名幕僚,全部五花大绑,押在院中。
  随后请出府内女眷,入后殿厢室搜查。
  金银珍宝,宫制器皿,足足抬出百余箱。
  有千户心细,忆起海盗藏宝银箱,倒转刀背,在箱盖和箱壁敲打,果真发现夹层。
  “撬开!”
  木板掀起,一抹赤色映入眼底。
  盘龙袍?
  王守仁皱眉,令卫士拎起长袍,细看龙纹,神情骤然变化。
  五爪?!
  仔细辨认,肩上两条飞龙,前后一双盘龙,俱是五爪!
  这竟是一件天子龙袍!
  “好大的胆子!”王参议厉喝一声。
  宁王瞳孔紧锁,他清楚记得,自己没有这样一件衣服!
  是谁?
  是谁陷害他?!
  铁证如山,宁王大声喊冤,全无半分用处。落在他人眼中,都会以为他是心虚。
  “押上囚车,带走!”
  天子下旨,押宁王入京,尚未夺其爵。
  论理,该乘马车。
  但王府之内,藏有违制器皿十余箱,更搜出一件龙袍,坐实谋反大罪,马车不用想,驴车也不可能,直接上囚车!
  地方官员闻讯赶至,王府大门早被贴上封条。按刀卫军立在两旁,眸光扫过,如利剑扎在身上。
  四个字,生人勿进。
  见礼之后,王参议表示,在王府中发现匪徒,怀疑此地有山匪流窜,欲带人上山剿匪,还请行个方便。
  剿匪?
  众人满面愕然。
  不是押宁王入京,怎么又扯上剿匪?
  看王参议的样子,再看凶神恶煞的卫军,不行方便,十成不能善了。
  最后,王参议得到满意回答,留百人看押宁王府上下,余下随他进山剿匪。
  傍晚时分,几百卫军从山中走出,不见俘虏,只抬出近百箱笼。
  地方官员面面相觑,壮起胆子问一句,匪徒已剿?这么快?
  王参议点头,百战之兵,就要这般雷厉风行,干脆利落。
  匪徒呢?
  都杀了。
  尸体呢?
  一把火烧了。
  ……
  箱子里都是贼赃?
  “自然。”
  王参议肃然神情,道:“此地贼患不小,本官入京之后,必当禀报圣上!”
  别,千万别!
  地方官吓得脸发白,只求王大人千万留条活路。
  “那这贼赃?”
  “参议放心,下官什么都没看到!”
  “甚好。”
  地方不上报,东西无需送入国库,可交内库分配。
  山中的确有贼,却不是山匪,而是被宁王收买,护卫藏银,私造兵器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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