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师_分卷阅读_171
锦衣卫没了力气,捆绑渔网的绳索,全被缠在番商身上。
“别动,老实呆着。”
钱宁双手撑起,回到舟上,举起最后一条绳子,直接捆了三圈,末尾还紧了紧,差点把番商勒断气。
“快走!”
拖着箱子,行速自然减慢。
好在绳子够长,除钱宁和王守仁,锦衣卫都没上船,而是在水中推动小舟,加快前进速度。
“这样不行,还是太慢。”
王守仁站起身,目测一下距离,抓着番商,直接跳进水里。
钱宁明白他的用意,随后跃入水中,拽着番商,向官船游去。
十二人互相轮换,速度增快一倍。
番商却是吓得魂不附体。
手脚都被捆住,动弹不得。一旦锦衣卫松手,必要沉底。
好在距官船不算太远,望到水中情形,杨瓒立即让人放下长绳。
费了一番功夫,十二人先后登船。
候命的京卫和船工立即开始用力,拉动绳索。沉在水道里的宝箱,一只接一只露出海面。
“起!”
寻到藏宝箱,不兴奋是假的。
待十只箱子提上甲板,一字排开,不只杨瓒,王主事都在双眼放光。
四只箱子是他寻到,兴奋之外,更多几分成就感。这样的激动,语言难以形容。若是可以,当真想多体验几次。
不知不觉中,王守仁对探海寻宝生出无尽的兴趣。
这样的结果,怕是杨瓒都没能料到。
“给刘公公发信,可以离岛回船。”
箱子运回,刘瑾自不必继续在悬崖上受罪。
船上旗帜扬起,刘瑾望见,当即松了口气。
佯装欣赏美景,实则头晕目眩,眼冒金星,滋味非一般难受,“这景没什么好看,回去。”
话落,刘瑾抬脚就走,江彬和护送的卫军目瞪口呆,回过神来,只能一个劲运气。
说好的是他,说不好的也是他。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爬上来,没等喘口气,又要马上下去,溜人玩吗?
回到船上,好奇寻到的宝物,刘瑾提起精神,先往杨瓒舱房。
舱房不大,自然容不下所有木箱。杨瓒下令,将箱子都运入底舱,即是原本存粮之处。
这样一来,刘瑾自然扑了空。
问明情况,掉头下到底舱,发现舱里点着风灯,鸦雀无声。
数人背影正对舱门,中间围着几只箱子,均是屏息凝气,似僵住一般。
刘瑾上前两步,探头向内看去。
饶是见多宫内珍宝,仍不免倒吸一口凉气。
十只箱子,仅打开五只,里面的东西无不连城之价。
最小的两只箱子,一只里满是珍珠,小如米粒,大如龙眼,堆叠在一起,润泽光亮。另一只装有金银首饰,打磨成花鸟虫兽,璀璨夺目。最上一枚玉佩,竟雕琢着龙纹!不似本朝之物,倒似唐宋时的古董。
余下三只箱子,有赤红的珊瑚树,底座镶嵌宝石,只比天子赏赐给杨瓒的那株矮上几寸;有未经打磨的宝石,棱光闪烁,夺人眼球;还有整箱的金银器皿,看不出年代,观其外形,均非本朝之物。
刘瑾双眼瞪大,终于明白,为何所有人都不出声。
“佥宪,可要继续开?”
“开!”
一小股海盗,藏宝便如此之巨,难以想象,许光头之流又将是何等豪富。
锦衣卫领命,余下五只箱子被一一开启。
最大两只,堆着各种形状的银块,成色不一。王守仁和钱宁看过,确认箱中并非官银。
番商壮着胆子上前,指着一块银饼,道:“大人,这些银饼应是倭国之物。”
“你确定?”杨瓒拿起一块银饼,或许是掺了杂质的关系,成色实在一般。
“小的同谢十六交易,收过几袋,都是许光头从倭人手中得来。”
“哦。”
杨瓒点点头,将银饼扔回箱中。
余下几只箱子,多是金银之物,没什么出奇。
唯独一块灰白色“木头”,堆在银中,隐隐散发香味,引来众人侧目。这样一块木头,放在藏宝的箱子里,实在有些奇怪。
杨瓒正自不解,袖子忽被拉了一下。
转过头,发现刘瑾正挤眉弄眼,本能快于思考,险些一尺子抽下去。
“杨佥宪,咱家若是没看错,这可是宝贝。”
“宝贝?”
“龙涎香!”
“你说这是什么?”
杨瓒吃了一惊。
传说中各种高大上,天子御用的香料,就是这么灰不溜秋的一截“木头”?
仔细回想后世对龙涎香的介绍,杨瓒眨眼,再眨眼,仔细端详箱子里的东西,终于相信,刘公公没说谎。
既在宫内伺候,自然见过不少好东西。对上用之物,定是比他人了解。
龙涎香无法估算价值,只能和珊瑚珍珠放到一边。锦衣卫清点过金银,记录下数目,抄录成三份簿册,分别由杨瓒,王守仁,刘瑾保管。
“他日运宝回京,此将呈送天子。”
王守仁没多言,接过册子收好。刘瑾万没想到,他也有份。看着杨瓒,半晌没动。
“刘公公?”
“杨佥宪,可否容咱家再核对一遍?”
“自然。”
凡事同杨瓒扯上关系,刘公公都要万分小心。秉持着十二万分认真的态度,一一开箱子,重新清点。过程中,竟在一只箱子发现夹层,取出来,又是一张海图。
“这……”
海图很是粗糙,画的都是些什么,根本辨认不出。
夹层里还有一本削成薄片,用牛筋串联的木简。包裹几层油布,本以为是古物。未料想,木简上都是人名。
杨瓒没看出蹊跷,王守仁忽然皱眉。
“此二人,似是浙江布政使司官员。”
心中闪过多个念头,杨瓒拿起竹简,重新裹上油布,向王守仁摇摇头。
后者领会其意,不再多言。
金银重新清点完毕,留王守仁和刘瑾收拾首尾,杨瓒带着木简回到舱房,取纸笔抄录。其后同钱宁商议,船过浮山前所,暂时靠岸,遣人快马加鞭,将名单送去扬州府。
事关重大,最保险的办法,钱宁亲跑一趟。
“还请钱百户帮忙。”
“佥宪有命,下官断不敢辞!”
海上行船,同陆上关系断绝。
南直隶和江浙官员不知钦差行到哪里,杨瓒同样不晓得,江浙等地都发生了什么。
托钱宁送信,一来是为保险。二来,即便到了浙江,杨瓒也不打算立即登岸。海图上标注的最大一处藏宝地,现已为许光头手下占据。番商言,进京之前,同谢十六最后一次交易,即在此处。
两艘兵船,几百名卫军,南下一趟,什么事都不做,未免枯燥。不求一举剿灭海盗,探听一下虚实,摸一摸根底,总是好的。
在灵山卫送走钱宁,杨瓒将计划说出。王守仁和刘瑾早有准备,并未多言。
对刘公公来说,到了江浙,即要撸起袖子开掐,逮住一个掐一个,逮住两个掐一双。与其大惊小怪,不如省点力气。
番商和海盗却是傻眼。
“大人,您要探谢十六的虚实?”
“正是。”
杨瓒坐在椅上,绯色官服,黑色乌纱,腰束金带,本该悬挂在金带下的牙牌,此刻正被握在手中,观其大小厚度,充板砖砸晕几个,应该不成问题。
番商咽着口水,终于意识到,先前的预感不是虚假,这位年不及弱冠,却比官场老油条还会谋算的主,寻宝只是顺带,其真实目的,八成是要剿匪!
和江南官员撕扯,不是杨瓒专长。有刘公公当前,他自可退后观战。
灭掉江浙最大一股海匪,才是他的最终目的。
官匪勾结,关系网紧密?
官官相护,找不出下手的地方?
没关系,有刘公公和地方官开撕,他只朝海匪下刀。
打蛇打七寸,举起大砍刀,什么阴谋诡计都是白费。
手持天子密令,钦差剿匪,名正言顺。
谁敢阻拦,正可说道一下,护着同僚,尚可辩解。护着海盗,是想作甚?
造反?!
此举的确危险。但不探虎穴,安得虎子。不杀鸡儆猴,如何能在江浙打开局面。仔细衡量,这样的险值得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