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师_分卷阅读_167

  隔壁,王守仁也站在门边,表情很难以形容。
  杨瓒表示理解。
  遇到这样的情形,阳明先生也会傻眼。
  见打得差不多了,杨瓒咳嗽一声,亲自劝架。
  两位公公打得火热,正在紧要关头,谁也不听。
  钱宁眯眼,就要上前。
  杨瓒摆摆手,抽出金尺,走近强弩之末的两位公公。
  金光闪过,刘公公惨叫一声,驴打滚,直接滚到墙角。
  镇守太监没见识过杨瓒厉害,动作慢了一拍,啪啪两声,被抽得晕倒,不省人事。
  刘瑾也是双手捂脸,心有余悸。
  “刘公公忠义,嫉恶如仇,本官必如实报知圣上。”
  “……咱家谢过。”
  不谢还能如何?
  刘瑾已然明白,跟着杨瓒南下,不只要和文官掐,和武官斗,好不好,还要和同僚打上一架。
  摸摸裂开的嘴角,一声冷嘶。
  被长随扶着起身,刘公公望着杨瓒的笑脸,泪水横流。
  “刘公公可是感动?无需如此,此乃本官分内之事。”
  感动你个球!
  刘瑾瞪眼,视线扫过金尺,到底没敢当场爆发。只能咽下苦水,回房偷偷抹眼泪。
  咱家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哇!
  不过,打了这一架,心里着实松快不少。如此看来,倒也不是什么坏事。
  不知不觉中,刘公公的人生道路开始九十度转弯,骂名更甚以往,斗争的功力却是不断增强。
  遇到这样的刘瑾,江南的大小官员,只能自求多福。
  第九十五章 不作不死
  时进三月,杨瓒一行过济南府。
  在天津三卫一场战斗,刘公公光荣负伤,身上青一块紫一块,脸上横过两道抓痕,差点破相。
  在济南期间,杨瓒特遣护卫,寻来当地最好的大夫,并送出随身的伤药,很是让刘公公“感动”了一回。
  趁机说,今后下尺的时候,能否轻点?另外,分清人再抽,成不?
  “咱家知道,杨佥宪必是心善之人。”
  刘公公泪眼汪汪,满怀期待。
  杨御史下意识搓搓胳膊。
  能否别这样?
  头皮发麻,想抽人啊!
  为免刘公公伤上加伤,杨瓒留下伤药,匆忙告辞。
  “杨佥宪?”
  碰巧,王守仁推开房门,见到杨瓒的表情,颇有些奇怪。
  “佥宪可是去见刘公公?”
  “正是。”
  杨瓒点点头。
  近段时间,刘瑾都不能见人,自己也不耐烦应付地方官员,但有的人递帖子,例如三司衙门大佬,总不好不给面子。
  让钱宁接待,明摆着得罪人。
  思来想去,唯有请王主事出面。
  “王主事,本官有事相托。”
  “佥宪吩咐即可,下官必竭尽所能。”王守仁拱手道。
  “甚好!”
  杨瓒颔首,笑眯了双眼。
  王守仁微微蹙眉,想起临行前谢郎中所言,不觉心头一动。旋即摇头,杨佥宪乃是忠君为民之人,纵用些冒险之法,也是为国考量。
  遇有难事,自己如能帮忙,固不可辞。
  何况,不过是同地方衙门交涉,算不得为难,可以解决。
  “佥宪放心,下官定不负重托。”
  “有劳王主事了!”
  谢郎中的提醒被抛到脑后,尚未体会到杨瓒挖坑水平的阳明先生,怀揣着一腔热情,大踏步向前迈进,主动踩进深坑。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刘瑾养伤,不能见人。杨瓒假托水土不服,每到驿馆必关门谢客。
  当地府州县衙递送的拜帖,都经王守仁过目,分门别类做出整理,录成三本名册。
  官职名字之后,除呈送的金银字玩,多添加政绩官声,甚至连为官期间的冤假错案都没落下。
  册子送上,杨瓒翻过一遍,不由得啧啧称奇。
  “王主事果真大才!”
  “杨佥宪过奖。”王守仁道,“下官只是记录,有功者当是钱百户。”
  简言之,他只是动动笔杆,做出整理。真正出力的,是早出晚归探访民情,护送钦差南下的锦衣卫。
  “本官不露面,当地官员可有不满?”
  “佥宪放心,下官已向诸人解释,非是佥宪怠慢,实是事出有因。”
  “哦?”杨瓒很是好奇。
  “一则,佥宪旅途疲惫,水土不服,不好打扰;二则,刘公公正怨气满腹,无事莫要近前为好。”
  恩?
  杨瓒眨眼,这两件事,可以联系到一起?
  王守仁点头,自然可以。
  “在河间府时,拜帖均送到刘公公面前,今番改成下官,不知情者必有猜测。”
  是刘公公真伤得见不了人,还是钦差终于雄起,顶住压力,给这恶阉好看?
  如是前者,足以拍手称快。
  如是后者,钦差避而不见,必是怕拖累众人。
  恶阉在天子身边伺候,在外尚罢,回京之后,寻机进谗,钦差吃挂落,前途黯淡,当面拜见的地方官员多会被划归“同党”,落不到好。
  金银表礼照收……必是奸宦逼迫,钦差无法阻拦。
  如此看来,钦差定是心怀愧疚,兼水土不服,才会染上重病,不得面见。
  聪明人喜欢脑补。
  无需王守仁更多解释,杨瓒便头顶光环,成为忍辱负重,敢同奸宦斗争的英雄。而刘公公,很不幸,继嚣张贪婪之外,又添一层恶名。
  杨瓒是温其如玉,休休有容;刘瑾即为谗慝巨滑,大奸之辈。
  作为双方桥梁,接下拜帖,传递消息的王主事,根本不用多说,只需在对方面露疑色时,摇摇头,叹两口气,便可坐实猜测。
  不得不承认,是金子早晚会放光。
  刘公公如此,王主事亦然。
  只不过,前者是背着黑锅,越背越勇,拼搏向前。后者则是长袖一挥,谈笑间,牵着地方官的鼻子,把人卖掉,对方还会为他数钱。
  “王主事大才,本官佩服。”
  “杨佥宪过奖。下官悉心毕力,实不及佥宪三分。”
  杨瓒摇摇头。
  他会挖坑,也挖得足够深。
  换成旁人,掉进去,一时半会出不来。
  但王主事身强体健,跳跃能力非凡。主动跳进坑里,根本用不着借力,双腿一蹬,弹簧一样,眨眼就能跳上来。
  这且不算,立定之后,更使出连环踢,把围观的都踹下去,挥舞起铁锹,潇洒填土。
  果然,猛人就是猛人,不服不行。
  既知难题能被轻易解决,杨瓒干脆撒开手,诸事托于王主事,继续装病。得空唤来番商,铺开海图,专心研究海盗藏宝地点。
  “此番南下,肃清江浙是其一,寻得藏宝是其二。两者均不可轻忽。”
  藏宝之事,王守仁尚被蒙在鼓里,刘瑾却是知道不少。
  遇杨瓒铺开海图,撑着来见,当面道明,宁波府有司礼监埋下的钉子,应能派上用场。
  “刘玉?”
  杨瓒挑眉,似有些印象。
  “此人弹劾北直隶选婚太监,后被夺取去职,携家人返乡,现居宁波府象山。”
  “原来是他!”
  杨瓒不得不感叹,世界真小。
  说起来,刘玉丢官,和他有不小的关系。毕竟是他给天子出计,严查各地选婚太监,卷进地方官衙,推动整个事情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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