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原乱_分卷阅读_26
入夜的时候下起了雨,慢慢的,雨势渐大,一条长长的巷子里幽静无人,不过很快,哒哒的马蹄声由巷口处传来,身穿黑甲的的年轻将领骑着马出现在巷子里,男子面无表情,想着前时那个飘上城头的青色身影,想着少年脸上嘲弄不屑的笑容,纵使清凉的雨水正顺着盔甲打在脸上,在这样的雨夜里他也没有感到任何清爽之意,有的只是强烈的压抑以及怒火。
然而就在这时,一道白影宛如鬼魅一般凭空出现,那人手里撑着一把油纸伞,雨点倾泻在伞面上,打得伞面‘蓬蓬’直响,此人站在巷子的另一头,看着对面那个骑在马背上的身影,夜色轻柔而均匀地涂抹在他平静的脸上。
这突然出现的不速之客令年轻的将领陡然勒住了座下的马,然后下一刻他的瞳孔便骤然微微一缩,此时因为雨水遮挡了视线,再加上已经入夜,所以巷口的白衣人根本看不清楚容貌,但在这种时间和地点出现,已足够令他生出极大的警觉,而更重要的是,他完全不知道对方究竟是如何出现的,显而易见,对方的武功在他之上。
那人开始慢慢向这边走,距离也就近了,年轻的将领这才终于看清了对方的脸,然后他就发现这个人他其实是认得的,正是傍晚时那个少年身边的男子。
穿着盔甲的青年神情微凛,下意识地按住了腰侧的刀柄,白衣人却仿佛视若无睹一般,又向前走了几步,此时青年突然就感觉到了一股铺天盖地的杀意冲面而来,他座下的马匹承受不住,猛地四蹄一软,跪倒在地,与此同时青年身形利落地跃身而起,长刀出鞘,强自压下心头的浓浓惊惧,厉声道:“……阁下是谁?莫非不知这是大周的皇城所在,公然袭杀军方将领,乃是死罪!”
白衣人冷冷一哂,然后就站住了,开口道:“死罪?我倒要看看,谁敢定我宝相龙树的死罪。”这一句话仿佛晴天霹雳,青年瞬间心脏仿佛被冻住,他万万没有猜到此人竟会是这等身份,‘宝相龙树’这四个字仿佛有着巨大的魔力,令人呼吸也为之停止,青年极力压抑住心头的震惊,心念电转之下,立刻深深一礼,哑声道:“原来是少狱主当面,在下冒犯了……”
宝相龙树无动于衷,小巷中唯有‘哗哗’的雨声,青年脸上不知是汗是雨,声音变得沙哑而急促,只觉得身体冷得厉害,迅速道:“在下家中有远房族兄乃是山海大狱……”
“我没有兴趣知道这些。”宝相龙树毫不犹豫地打断了对方的话,他看着对面的人,平声静气地道:“我只知道,你今日的态度让映川心中不快。”宝相龙树撑着伞,伸出另一只手,接了些冰凉的雨水,此时他眼中幽寒好似冥狱,语气中有若刀锋一线,杀气迫人:“……你不知道他对我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若是他稍有不快,我看在眼里,便心如刀绞一般。”
青年的眼眸里已是铺天盖地的恐惧之色,突然间他厉喝一声,身体向后疾掠,然而一线白影却比他更快,几乎与此同时,‘哗哗’的雨声中蓦地响起一声惨叫,随即死寂下去。
满是积水的地面上多了一具尸体,宝相龙树从怀里摸出手帕擦了擦手,然后将一枚刻有山海大狱标记的黑色小木牌随手扔在了尸体上,木牌底部,赫然是一张小小的鬼脸。
……
一名军方高级将领的尸体在某条小巷中被发现,这种公然在天子脚下杀害三品官员的事情原本毫无疑问地将会掀起一场轩然大`波,然而令人极为意外的是,军方乃至朝廷都对此事没有任何表示,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沉默,只因在发现尸体的同时,有人在现场找到了一件东西,上面一张小小的狰狞鬼脸表明了它的主人身份:山海大狱下一任执掌者。与之相比,没有人会因为一个军方将领的死而去向木牌的主人讨个说法,那是极愚蠢的行为--这世间从来就没有真正的公道,有的只是赤`裸裸的强权。
容王府。
一名衣着华丽的男孩正在认真演练着剑法,不远处一身锦袍的晏勾辰走进了院子,淡然地看着自己的九弟练功,男孩的动作很认真,很用心,但这一切都根本无法令青年有所动容。
很快,晏狄童停了下来,摸出手帕擦了一下脸上的汗水,微微喘息着道:“……皇兄。”晏勾辰走过来摸了摸男孩的头,见对方的脸红扑扑的,喘着粗气,便忍不住蹙了蹙眉,道:“练功归练功,没有必要太累着自己。”晏狄童眼神闪闪,认真道:“皇兄,我想做一个强大的武者。”晏勾辰笑了笑,道:“你是皇子,不需要如此,况且……”
晏勾辰面色淡然,眼中酝酿着淡淡的遗憾之色,轻叹道:“况且想要成为一名顶尖强者,并不是努力就可以的,还需要天赋和资质,悟性也要比别人更好……小九,一般来说,父母资质出众的,那么儿女资质非凡的可能就很大,而父皇和母妃在这方面都是平平,所以你和本王在这方面都不算出类拔萃,虽说也有资质不算上好之人最终成为武道强者,但你仔细算算,这样的人一共有几个?”
晏狄童听了,不禁咬住嘴唇,眼中流露出一丝不甘之色,晏勾辰拍了拍他的脑袋,道:“本王知道你心里想什么,作为皇子,你自幼就是锦衣玉食,呼奴使婢,太多的人都在捧着你,仰视着你,然而等你真正懂事之后,却发现这个世上有很多东西与你想象中的并不一样……本王知道,这种感觉确实是很不好,但你无法改变,所以你也只能接受。”
“我明白的,皇兄。”晏狄童虽然这样说着,情绪却有着微微的激荡,他垂目抚摩着手中的宝剑,过了片刻,忽然道:“……右散骑将军常星死于鸽笼巷,军方公开的说法是没有头绪,无人承担此事的责任,但私下里皇兄你告诉过我,其实杀常星的人是山海大狱的少主,宝相龙树,所以此事必须压下。而断法宗的剑子师映川公然将一具死尸挂在城头最高处,但直到现在,也没有人敢将那个死人从城头取下来。”在自己的兄长面前,九皇子坦承了心中最真实的想法:“因为他们很强大,所以朝廷必须沉默,甚至妥协。”
晏勾辰听着这些话,脸上的神情依旧淡淡的,道:“不错……小九,你要清楚一件事,世间最强大的不是皇权,而是力量,多少王朝兴衰湮灭,就比如现在,面前现存于世,有数百年国祚的国家有多少?但传承数百年甚至上千年的宗派却不在少数,乃至有的宗派甚至可以控制一个王朝的兴灭,这世间没有一个帝王喜欢武者,但又不得不忍耐,因为他们这些人才是这个世间真正的主人,那位少狱主杀了一个前途无量的军方三品右散骑将军,甚至还会留下自己的身份,因为他根本不在乎别人知道。”
晏勾辰笑一笑,掩不住惋惜,然而却是郑重其事地道:“若是这世间没有武者……那真的会是一个非常美妙的世界。”
一时间周围都是寂静,只有风中的花香还在缠绵,晏狄童低着头不知道在想着什么,半晌,才抬起头望着自己的兄长,眼中闪烁着若有若无的精光,很认真地说道:“皇兄,你以后会是一个了不起的皇帝的,到时候我会好好辅佐你。”晏勾辰目光微闪,依旧还是那番沉稳不惊的模样,但黑色的眼中却隐藏着更深的什么东西,他微笑道:“不用把话说得这么满,以后的事情,谁又能知道?父皇直到现在都还没有立太子,我们的兄弟也有很多。”
“那些人岂能与皇兄相比?”晏狄童的小脸上闪过浓浓的不屑,晏勾辰笑了,他拍了拍自己弟弟的小脑袋,说道:“本王手中的力量还不够强大,而那些兄弟们也有足够的野心,所以本王需要更多的力量,比如断法宗。”晏狄童皱皱好看的眉头,道:“那个师映川虽然年纪不大,可是我总觉得他比我见过的很多人都精明,皇兄……”
“不然你以为断法宗那样的大宗门,培养出来的宗子会是和那些出身寻常人家的傻小子一样?”晏勾辰微笑不减,随手接住风中吹来的一朵小花:“我需要他的支持,需要他的某种态度,他的身后是断法宗大宗正连江楼,是断法宗这个传承千年的大宗门,强者如云,而他自己尤其潜力巨大,我相信加以时日,他必定会坐上大宗正这个位置……所以我需要这个朋友,而我对他也可以是有所帮助的,这才是我们之间建立友谊的基础。”
兄弟二人在院子里交谈着,末了,晏狄童似乎忽然想到了什么,他目光闪烁着望向兄长,拉着对方的衣袖有些惋惜地说道:“可惜那师映川不是个女子,不然皇兄若能娶来,岂不是……”不过又立刻一拍手:“但是即使是个男子,若能对了他的心思,笼络过来,做平君也是极好,只不过……想必没那么容易的。”
晏勾辰轻轻一笑,叹道:“若是他当真有意,本王自然求之不得,只不过剑子虽然年少,却是个极有主意之人,本王虽然有许多手段可以施展出来,但对他而言,只怕是没有什么用处。”话虽如此,心中却是万般念头转过,一时间眼望远处,面上一片幽深之色。
清湖小筑。
前一天才下过雨,空气中满是清新的味道,很是心旷神怡,湖边两个身影分别坐在一只绣墩上,中间隔着一段互不相扰的距离,正拿着鱼竿钓鱼。
“……为什么忽然就去杀那常星?”师映川问道,此时他挽着袖子,露出匀称的小臂,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湖上鱼线的位置,聚精会神的样子,只是他的问题却并不简单:“杀他其实根本没有必要,一个小人物而已,对我们又没有什么妨碍,何必特地去料理了此人。”
宝相龙树坐在离少年大约一丈有余的另一处,也是挽起了衣袖,手里拿的也是一模一样的鱼竿,他听了少年的话,便笑道:“那又怎样?死了也就死了,莫非我杀这么一个人,还需要找什么借口不成。”
师映川终于转过脸来,方才还完全是一脸等鱼上钩的期待乃至于焦急之色,眼下却已恢复到他的身份应有的姿态上去,看着不远处的宝相龙树,道:“你的用意我当然是明白的,只不过你其实没有必要如此。”
“……那么什么又是有必要?”宝相龙树面色柔和,只是扩大了唇边的弧度,不知是在调笑还是别的什么:“我不想看到任何人让你不高兴,如果有这样的人,那么他就没有必要存在了。”
这话说得很清楚,师映川也听得很明白,然而听得越是明白,他心中却不由自主地泛起一丝凉意,忽然间摇头笑道:“果然,这才是山海大狱少主的行事作风……”宝相龙树微笑渐浓:“莫非映川一直以为我是个心慈手软的好人么。”
“心慈手软的好人?怎么可能,我可从来没有这样想过,那未免也太可笑了。”师映川闻言失笑,也不知道是不是湖里鱼少的缘故,他直到现在也还没钓上一条鱼,因此倒也乐得与宝相龙树聊聊天,打发时间:“历来的阎罗狱主,可从来都没听说过有一个心慈手软的。”
“……也许那要看是对谁。”宝相龙树一手摩挲着自己的下巴,淡淡笑了,忽然一扬鱼竿,水下一条鱼顿时被扯了出来,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恰恰落入了岸上的水桶里,宝相龙树麻利地解下钩子,重新装了饵,一面恣意地大声笑起来,畅然说道:“我对你,可就从来硬不起心,你觉得呢?”说着,再次甩钩入水,笑着道:“……这鱼倒是不小,晚上可以加菜了。”他垂首装饵的时候,除了他自己之外,无人能够察觉他神色间的些许黯然与感叹之色。
☆、七十一、鲛珠
师映川满面带笑道:“加菜……唔,还是做糖醋鱼好吃。”宝相龙树不免失笑,面上流露出几分戏谑之色,道:“小孩子都爱吃甜的。”师映川轻哂:“都已经十二岁了,也不算小了。”
两人在湖边钓鱼,说些不咸不淡的轻快话题,远远看去就是一幅闲乐平和的画面,谁也想不到就是这样的两个人,目前在摇光城中乃是各方最为暗中瞩目的人物,师映川这样留在摇光城中,尤其是他所做下的一件又一件事情,如今不过是数日的工夫,各方的焦虑不安已是越来越多,不过就在前天夜里,常星被杀一事成功地吸引了所有皇城中有心人的目光,同时也以一种毫不掩饰的姿态昭示着断法宗与山海大狱之间的某种联系或者私下协议。
而自从师映川抵达摇光城直到现在,也已经给这个王朝的京城添上了几抹血色,所有在容王遇刺一案上被发现稍有沾染的势力与个人都遭到了反复盘查,但凡有不配合者,无一不是掉了脑袋,这其中包括一夜之间彻底清洗了一个小帮派,用三百二十七颗头颅展现了某个庞然大物那血腥而冷酷的一面。
此时钓鱼的两个人也在渐渐开始说些不那么轻松的话题,宝相龙树拿着鱼竿,轻描淡写地道:“映川,我看得出来你虽然事情做得很利落,不过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太适应,这可能是因为你年纪还小,接触的东西还不是太多的缘故,不过你要知道,现实就是这样,在你我这样的人眼中,不应该有太多的平常之心,毕竟我们与普通人是不一样的。”
青年娓娓道来,目光专注地盯向自己的鱼线所在的位置,一副聚精会神的样子,实际上他现在的眼角余光范围却扩大到了周围的大多数地方,包括不远处同样在钓鱼、眼帘微微下垂的师映川,以他的这个位置,他想要注意的东西全部都已经在他的视界之内。
吹来的风被湖水滤过,又被片片树荫刷去温度,再吹到脸上的时候,就满是惬意的清凉了,宝相龙树被湖风吹得微微眯起了眼睛,继续温和地说道:“在很多人的眼中,做事的时候是不应该有多余的感情的,要的只是利益,你看,比如说我公然杀了常星,一个军方极有前途的将领,这种事情若是放在平常,凶手当然要受到应有的惩罚,然而这件事放在我身上,却没有一个人来质问哪怕一句,因为在很多人眼里,一个已经死了的常星毫无价值,没有哪一方愿意为了他而得罪我,那些所谓的律法道义,无非是用来管理普通人,约束那些没有力量的弱者而已,在你我这样的人身上是没有用的。”
说着,宝相龙树面色柔和而认真地看向一旁不远处的师映川,他的眼睛里焕发出丝丝漆黑的光芒,云淡风轻地述说着极现实的东西:“……映川,你的资质极佳,身份地位亦是不凡,日后成就不可限量,而随着你逐渐成长,你见到的人、接触到的事情也会越来越多,所以很多这些方面的东西你也必须要慢慢让自己去看淡,不要给自己带去压力。”
水上不时有水禽游过,漾起点点涟漪,也将水面上的倒影搅成了碎片,师映川原本默不作声地看着水面,不知道究竟是关心着鱼儿还是在认真听着宝相龙树的话,不过后来等到对方说完了,师映川却是笑了笑,他敛去眼底的某些复杂感情,收拾心情,长长地吐了一口气,笑道:“这样长篇大论地开导人……宝相,这可不像你。”
宝相龙树目光深邃而幽黑,徐徐微翘嘴角,淡淡道:“虽然并不擅长说教,但对你么,总要有些不同。”师映川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从过去和现在的交织中拔出心神,他忽然轻轻咳嗽了一声,巍然不动,一副没心没肺的快活样子,缓缓抬头看向瓦蓝的天空,笑着说道:“宝相,你长这么大,除了我之外,有过喜欢的人吗?或者说,有谁喜欢过你么?”
宝相龙树心中微微一动,神情却不变,他想了想,然后也笑了,很是淡漠的模样,道:“除了你之外,我倒没有遇见哪个让我动心的人,至于对我有意的……总之我并不关心这一点。”他说罢,扭头微笑着看师映川:“为什么忽然问我这些?”
“随便问问而已,因为有点好奇,所以既然想到了,那就问出来便是。”师映川很灿烂地咧着嘴笑,不知究竟是受到了某种气氛的感染,还是本身如此,只认真打量了宝相龙树片刻,说道:“你应该是长得像阎罗狱主罢?”宝相龙树微笑道:“为什么这么说?”师映川捏着鱼竿,很随性的样子:“你娘与纪山主是姐弟,纪山主容貌俊美无比,想必你娘也一定是个大美人,而你的样子倒不算很出众,所以我想大概是肖似你父亲罢?”
宝相龙树低声笑了起来,道:“不错,我与父亲比较相象,宝花倒是有几分像我娘。”他顿一顿,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师映川:“……你是不满意我的容貌么?觉得我这张脸不够吸引人?的确,比起玄婴那种出色的外表,我的相貌其实并不显眼。”
“男子汉大丈夫,又不是姑娘家,谁会特别在意这种事啊,一个男人的价值又不是体现在区区一张脸皮上,再说了,我娘是那么漂亮的一个大美人,我还不是照样长得连给她提鞋都不配?”师映川漫不经心似地挑了挑眉,无所谓地说道,宝相龙树见他说得有趣,忍不住笑了起来,就在这时,师映川的鱼线忽然一沉,被什么东西给扯住了,师映川大喜,连忙用力一提一甩,顿时一条大鱼带着一串晶莹的水花被甩到了半空,师映川看着阳光下那条鱼肥硕的身子以及银光闪闪的鳞片,脸上的得意之色简直可以刮下两斤来,他哈哈笑着看那鱼儿无奈地坠入水桶,轻轻一挥拳头:“我就说么,钓鱼这东西不在于数量,而在于质量。”
少年这样单纯的快乐似乎也感染了身边的人,宝相龙树笑吟吟地看着对方,然而此时他却想起了方梳碧,想起了自己的弟弟季玄婴,更想起了自己的母亲纪翩翩,想起那个美丽的女人曾经摸着他的头顶,笑容当中深深深深地刻着什么,女人微笑着说道:“龙树啊,一个人永远也不会真的弄清楚自己究竟有多么喜欢另一个人,直到你亲眼看到对方和别人在一起,直到那个时候,才能知道到底喜欢得有多深……就好象我看着你父亲和季青仙一样。”
想来母亲说的确实很对啊……宝相龙树心想,他突然间扬手抛掉鱼竿,眼中并无多少戏谑地含着一缕试探,与嘴角的笑意混合成古怪的畅快,朗然笑道:“映川,我们之间的赌约你会遵守,可对?”师映川有些莫名其妙,不过也还是点点头,道:“当然。”
宝相龙树哈哈笑了起来,起身指着师映川,道:“……这就好。那么映川,像我这等人,自然不会是什么正人君子,做起事来本就应该无所不用其极,既然如此,我若是做了什么事,即便不好,但只要不是对那方家丫头动手,那就不算违规,是不是?”
师映川听了,心里怎么想的不好说,但表面上仍然答应着:“没错。”宝相龙树志得意满地笑了起来,师映川见状,有些警觉地挑起眉峰,似笑非笑地道:“不过宝相你要考虑清楚,若是有什么相当过分的事情,我可未必能忍受,到时只会让我疏远你,甚至反目成仇。”
岸边的柔柳在风中轻轻摇摆,水面上倒映着白云蓝天,飞鸟树影,宝相龙树听了少年这番带着隐隐警告之意的话,却仿佛完全不放在心上,就连眉毛都没有动上一下,只笑道:“当然,这个不必你提醒,我自会把握好分寸。”如此一来,师映川倒是没什么话可说了,他耸耸肩:“好罢,随你的便。”宝相龙树却笑吟吟地看着他,走近了端详着,感叹道:“知道我现在是在想着什么事情吗?”师映川奇怪地看了青年一眼,有些啼笑皆非,他也不继续钓鱼了,放下鱼竿站了起来:“这怎么可能知道?我既不是神仙,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
宝相龙树凝视着少年的眉心处,目光微带复杂,似乎是认真的,也有可能只是玩笑:“……我在想,如果你也是侍人的话,那对我来说倒是一件好事,我会想办法让你怀上我的孩子,到那时,你也许就会留在我身边了……”
师映川愕然,紧接着就嗤笑起来,道:“很遗憾,这种假设不成立。”宝相龙树目光一闪,种种滋味忽然涌上心头,千言万语也都辗转在口中,却不知为什么没有说出来,末了,只化为一句话:“是啊,不成立,反而是别人现在有了你的孩子。”
师映川伸了伸懒腰,发出一声无奈的悠悠叹息:“我也没有办法……有时候我甚至想过,等到日后我功力大进,便去那万剑山当面找沈太沧,与他狠狠打上一架,报他害我卷入这件事的仇,可是又一想,如果当时我处于沈太沧的位置,我也一定会那么选择罢,为了救自己重要的人的性命,是可以不择手段的,这么一想,我往往就泄气了。”
“你其实很心软,映川。若我是你,定要与沈太沧讨个说法。”宝相龙树一缕充满幽暗之色的火焰在眼中闪过,很快又敛去无踪,此时他站在师映川身后,忽然间弯腰将唇凑近师映川的耳朵,在少年耳边低语道:“映川,你与玄婴虽然有一夕之欢,但想必你对当时的事情是没有印象的,也尝不到什么滋味……”
师映川的耳朵被青年呵出的温热呼吸弄得微微一痒,正待避开,宝相龙树却好象早就料到他会这样,手疾眼快地就按住了少年的肩,不让他闪避,继续低语呢喃:“其实你若愿意的话,我也未尝不可……玄婴那种性子,只怕就算是勉强与你欢好,也是扭手扭脚,性情不够爽快,映川,你若试一试我宝相龙树,才定然让你知道究竟何谓**……”
这声音如同魔咒,浅浅散布在轻风中,撩拨着心神,仿佛直达内心深处,师映川的眼神不知何时微微迷蒙起来,神色怔忪,宝相龙树的手开始轻轻抚着对方的肩,不断在少年耳边缓声轻语,眼睛深处仿佛藏着能够将人吞噬的漩涡,柔声道:“才十二岁,这身子还没长成,不过你既然都已经能让人怀上了身孕,那就证明至少可以用了……映川,不用担心,我知道你不喜欢男子,更不愿意对男人雌伏,不过这个问题很好解决,我为了你没有什么事情不能够答应,甚至雌伏于你也是可以的,至于其他的事情,我们完全可以日后慢慢来……”
他一边低声说着这些话语,一边眯着双目打量着师映川逐渐泛红的耳朵,两人之间的气氛越来越暧昧旖旎……
“……你这家伙!”蓦地,一声突如其来的轻喝瞬间打破了微妙诡异的气氛,师映川的眼神陡然清明起来,他猛地转过身,面色微愠地伸手推开宝相龙树,斥道:“天魔音无相法?宝相你这家伙,居然对我用音惑之法!我差点不知不觉间就着了你的道儿!”
被人戳破,宝相龙树却毫无心虚之色,只是眼中闪过一丝惋惜,他嘴角带笑地叹了口气,满面可惜:“果然,成功撼动你心神的把握很低啊……”师映川好气又好笑,忿忿道:“你这家伙果然不可信。”宝相龙树神色轻松,微笑道:“我不是说了吗,我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做起事来本就应该无所不用其极。”师映川在他肩上不轻不重地捣了一拳,哂道:“很好,你这样正好提醒了我,以后时时都要对你保持必要的警惕才行。”
师映川说着,去拎起水桶,施施然沿着小路向不远处的清湖小筑走去,给宝相龙树留下一个背影:“……川哥很生气,后果很严重!今天晚上我这里没你的饭了,自己回家吃去。”
回到清湖小筑,左优昙正坐在石凳上用一块青色丝帕认真擦着随身的佩剑,因为是在没有外人的地方,所以左优昙并没有戴着那张掩去容貌的面具,这时见了师映川,便把剑和帕子放在石桌上,他显然是刚刚练过剑,脸上还残存着淡淡的红晕,鬓发微散,但即使是这样,可无论怎么看,实际上他依然周身上下没有让人感觉到有半点不优雅的地方,还是那样的明丽不可方物,无论他雪白的额头上是不是有细细的汗迹,衣冠是不是打理得一丝不苟,也仍旧是一处最动人的风景,师映川啧啧一叹,心想美男子就是美男子,这种级别的美人确实养眼,已经都看了两年了,居然还没有觉得看腻……一边想着,一边已叫来一个下人,把手里的水桶交给对方,嘱咐到:“晚上这就是一道菜,做个糖醋鱼,多放糖。”
这时左优昙已经拿起石桌上的茶壶倒了一杯凉茶,等师映川走来的时候便递上,他优美的薄唇微显红润,清泉般灵澈的容貌带给人一片清凉的感受,只需看上几眼,就觉得哪怕是身处酷暑之际,身边也立刻会变得清凉怡人起来。师映川手里捏着杯子,把杯口凑到嘴边,惬意地喝了一口,感受着上等茶水在舌尖流淌过的舒适与清苦,然后抬头看了看天,认真说道:“……今天好象要下雨的样子。”
空气中弥漫着花草淡淡的香气,与早上相比,此刻天上的云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也有些厚了,看起来确实有下雨的可能,师映川仰头看天,精巧的下巴看起来十分优美,乌黑的头发从头顶垂落,很自然地在背后被发带扎成笔直的一束,黑亮,丝滑,就如同落下来的一挂黑色瀑布,极为柔软,左优昙沉默地看着这一切,心中忽然就生出一股淡淡的复杂感觉,其实他的内心并不像表面上那样坚强而冷漠,尤其是在很多个黑黢黢的夜晚,他往往就会感觉到自身的无力与弱小,虽然他一向有些拒人千里,然而在潜意识当中,他未必不希望拥有一个可以完全倾诉心声、互相能够照顾扶持的人,曾经他也想过某一天会有一个温柔可亲的女子出现,与自己组建家庭,一个温暖的家,然而现实却不允许他像大多数男子这样期盼。
左优昙的脸上依然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没有说话,只是微抿着嘴唇,带着一丝无法言说的态度看着师映川,曾经还是魏国太子的他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怀着充满矛盾的心情去刻意接近一个男子,这种行为甚至可以说是有些下作,充满了目的性,为的只是让对方替自己达到某些愿望,某些靠着自己的力量无法达成的心愿,如果换作从前的他,相信是无法接受这样的行为的,他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然而在短短的两年时间里,他看到了太多的东西,明白了太多的道理,也清楚了太多冰冷的现实。
--曾经的时光是单纯而骄傲的,然而,这个世界却是复杂的。
师映川看了看天空,然后收回目光将杯里剩下的茶都喝了,左优昙见状,强自压下一直隐藏在心底积压已久的冰冷,他平静如常地看着师映川,很自然地说道:“……我身上的鲛珠已经彻底成熟了,就在昨天晚上,沐浴的时候我发现的。”
“哦?已经长成了么?”师映川乍听此语,立刻转头去看左优昙,很是有些惊喜地问道,左优昙微微点头,他的面庞清俊无比,其中却一直有着某种淡淡的、无法驱散的什么东西,说道:“……确实已经成熟了,我确定。”师映川满面喜色,拉住左优昙的胳膊便向屋中走去:“跟我进来,我得仔细看看。”
两人进到房内,师映川搓了搓手,有些期待也有些感慨:“总算是好了,我都已经等了两年了。”他催促道:“给我看看。”左优昙听了,便依言动手去除下腰带,他腰间系的是一条绣花宽腰带,非常精美的鸟兽花纹,系在腰间恰倒好处地烘托出完美的腰身,左优昙微微低目,长而密的黑色睫毛盖住了下面一双漂亮的眼睛,因此难以看出他此刻真实的想法。
修长的手指熟练地解开腰带,然后敞开衣衫,露出绝白的身体,在这两年中除了师映川以外,左优昙不会对任何人如此心甘情愿地暴露身体,这并不是说明他对面前这个少年有多么喜爱,而是因为在心底最深处,他已经将师映川看作自己最大的倚仗,曾经还是太子的左优昙与其他同龄人一样,时不时地会想象自己未来妻子的模样,在心底勾勒出一个模糊的轮廓,在他心中,自己未来的太子妃不需要多么美丽,也不需要如何善解人意,聪明可爱,但她一定要是自己最喜欢的,愿意牵着她的手一起白头偕老……然而此刻面前的人,却是一个少年。
这时候师映川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左优昙的小腹,洁白如玉的肌肤上,一颗红得似血的珠子赫然在目,那珠子已经红得发紫,果然是成熟了。师映川喜得咧嘴笑了起来,忙不迭地伸出手去,轻轻地将珠子捏住,把脸凑近了去看。
与此同时,左优昙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颤了一下,小腹微缩,他清楚地感受到了从师映川嘴里和鼻中吹出来的细微气流,这种感觉非常古怪,也非常令人不安,其实师映川这么做并不是第一次,但今天不知为何,带来的感觉却与从前不太一样,令左优昙感到非常意外……想到这里,左优昙无声地深深吸了一口气,微眯着双眼,只能屏声息气地绷紧了腹部。
师映川轻轻捏着已经成熟的鲛珠,仔细审视着,确定它真的已经完全成熟,可以取下服用了,他抬头看向左优昙,问道:“怎么样,准备好了么?我这就要把它取下来了,应该是很痛的。”左优昙面色如常,低声道:“……没问题,就这么取下来罢。”师映川就笑了笑,道:“那好,你忍着些就是了。”说罢,张口就将鲛珠用唇含住。
☆、七十二、朋友
师映川将脸凑近,张口将那颗红得发紫的鲛珠轻轻含住,那珠子长在脐下,他这样做,免不了嘴唇就贴在了面前那雪白一片的肌肤上,看起来就好象是在亲吻着对方的小腹一般。
左优昙情不自禁地一颤,师映川温软的嘴唇触在他的小腹处,令他明显感觉到一丝想要将对方推开的冲动,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如果不这么做的话,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做出什么不好的举动,在潜意识当中,左优昙不是没有幻想过一个与自己情投意合的爱侣,然而那终究只能属于梦想了,即使对师映川没有什么情爱之念,对方也并非是自己真正想要的人,但在面对这个少年的时候,他不允许自己过多地掺杂了私有情绪,不过在同时他也低头牢牢地看着师映川,仔细地捕捉着少年身上每一丝值得注意的变化,不过有些可惜,似乎并没有异常。
肌肤相贴的一刻,师映川的鼻子里清清楚楚地嗅到了来自左优昙身上的香气,那是仿佛水与花草混合在一起的湿润味道,这种味道隐约带有强烈的暗示性,师映川已经不是处子,虽然当初与季玄婴的那一夜并没有给他留下什么清晰的印象,但身体最深处的某些属于男性的东西却是成功地被一朝唤醒,再不是对情`欲懵懂没有多少感觉的童子,此刻两人靠得这么近,师映川能够再清楚不过地闻到左优昙身上带有特殊气息的淡香,他闻到这样的香气,眼前看到洁白如雪的平坦小腹以及精致圆润的肚脐,嘴唇碰到光滑细腻的肌肤,这一切的一切所造成的冲击令师映川微微眩晕了一刹那,突然间就生出了一丝不知所措的慌乱。
身体的接触所产生的刺激对于男性来说,很容易起到效果,好在这种感觉转瞬即逝,快得就好象只是错觉而已,师映川定一定神,两只手干脆抓住了左优昙的腰稳住,然后含紧了嘴里的那颗鲛珠,用力在根部一咬。
“……唔!”左优昙闷哼一声,脸色变了变,同时身体更是忍不住剧烈颤抖了一下,这鲛珠长在他身上,乃是他身体的一部分,如此一来,就和咬掉他身上的一块肉差不了多少,怎能不痛?好在师映川没有让他承受更多的痛苦,干净利落地一口便将鲛珠齐根咬下,没有半点拖泥带水,与此同时,师映川只觉口中一甜,一股腥甜的粘稠汁液流进了他的嘴里,师映川反应极快,几乎就在他用牙齿咬下鲛珠的一刹那,手指已快速地点中了左优昙的穴道,用来止血,因此除了一开始难免流出的少量鲜血之外,并没有更多地流血。
师映川满嘴血腥味,唇上还沾着些许血迹,他从怀里迅速摸出随身携带的外伤药,沾上一点抹在了左优昙的伤口处,左优昙只觉一阵清凉,伤口的疼痛顿时减轻了几分,这时师映川已经去拿毛巾沾了水拧干,将毛巾递给左优昙,道:“擦一擦罢。”说着,已将嘴里的鲛珠吞入腹中,待珠子一落肚,体内忽然一暖,显然是真的产生了效力。
最初的疼痛过去,接下来就不是很难忍耐了,左优昙拿着湿毛巾,慢慢将小腹上的血迹擦净,师映川则是在一旁盘膝运功,将药力彻底化开吸收,这个过程不需要多少时间,很快,师映川蓦地睁开眼睛,起身看向左优昙,此时左优昙已经将血迹清理完毕,他腹部的伤口很小,对他没有多大影响,找出绷带将伤处裹好也就罢了,师映川用水漱去嘴里残余的血腥气,看着左优昙将衣衫拢好,问道:“很疼么?”
“还好,现在已经没什么了,伤口很小,不碍事。”左优昙慢慢系上腰带,平心静气地答道,只是他此刻虽是神情平静,但看得出来面色微微发白,显然并非他说得那样轻松,师映川知道鲛珠乃是鲛人体内精华孕育而成,一旦失去,总是要伤些元气的,好在左优昙正是年轻体健的时候,又是习武之人,因此倒不会影响很大,休养几日应该也就无事了。
这时有风从外面吹进屋里,风中有些新鲜泥土的气息,似乎真的是要下雨了,师映川走到窗边,探头向外看去,左优昙在他身后,目光有些复杂而幽深,他脑海里又一次转过两人初相识时的画面,以及这两年来的点点滴滴,平心而论,师映川是一个不错的人,各方面都挑不出大毛病来,左优昙也从来没有在两人相处之际从这个少年的眼中和行为里发现任何自己最痛恨的猥亵迹象,而最重要的,这个人,是自己想要达成目的唯一的可能。
锐利清冷的目光从少年背后扫过,仔细审视着,矛盾着,很快就又归于平淡,这时师映川回过头来,道:“……应该真的是要下雨的样子了。”左优昙道:“剑子先休息罢,到了该用晚饭的时候我自会来提醒。”师映川笑了笑,摆手道:“应该注意休息的人是你,好好歇着去罢,看样子就算下雨也是小雨,不碍事,我打算去四处走走,等到晚饭的时候就回来。”
虽然目前还没有下雨,不过为了保险起见,师映川还是在胳肢窝下夹了一把油纸伞,其实他出门主要是为了暂时避开宝相龙树,在湖边的时候两人之间发生了那么一段小插曲,这让师映川不想马上再与对方见面,这并不是愤怒,而是一种非常微妙乃至师映川自己也不能理解透彻的心情,虽然他将对方拒之门外,并且说了晚上不许宝相龙树来蹭饭,但谁又知道那个家伙就一定会老老实实地听话?说不定很快又会出现在清湖小筑之中,所以师映川觉得自己还是出来走走比较好,暂时不要与宝相龙树碰面。
风吹得湖中泛起涟漪,也吹得岸边的柳树枝条轻摇,师映川绕过湖边,走在小路上,慢慢来到人声鼎沸的街市之中,现在还没到傍晚,城中仍是热闹,手里擎着糖人笑闹着乱跑的孩子,不知谁家的狗,吆喝生意的道边小贩,这一切的一切,才是最真实的生活。
看着这一切,师映川的心情也莫名变得好起来,他清秀的脸上笑容温和,神情天真,就像是一个还没有过多接触世间的孩子一样,这时天上开始淅淅沥沥地掉下了什么东西,却不是雨,而是小粒的冰雹,或者说是冰粒子,从高空中坠下,很快就滚了一地,然后融化,给地面带来浅浅的湿润,师映川见状,抬头看着天上掉下来的冰粒子,而不是雨,不免微觉诧异,然后从胳肢窝下取出那把油纸伞撑了开来,遮在头顶上方。
小小的冰雹并没有带来什么影响,大街上依旧行人往来不息,师映川走过一间馅饼铺子的时候,正好馅饼新出炉,素馅肉馅都有,香得让人情不自禁地狠狠抽着鼻子,师映川闻着那香喷喷的味道,到底还是忍不住花了两文钱买了一只猪肉馅饼,店主用油纸给包好,笑呵呵地递了过去,师映川把馅饼拿在手里,刚咬了一口,就忽然听见一个孩子的声音嚷道:“娘,我饿,我也要吃饼!”师映川扭头一看,却见一个年轻妇人正牵着一个四五岁的男孩和一个三四岁的女孩,神色间微显憔悴,穿得虽然干净,但朴素的布衣已经洗得微微发白了,头上只挽着一支木簪,显然家境并不好,那嚷着要吃饼的是她右手牵着的男孩,妇人见儿子吵闹,便哄道:“别闹,晚上回家娘给你做豆腐吃。”